江颂宜心里说不憋屈是假的。
但张祖谦给了她台阶下,并看在她有功劳和苦劳的份上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站在他一州太守的角度,这已经是分外宽容了。
“是。”
张祖谦警告了江颂宜一番,见她垂着脑袋乖乖站在原地,想起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辛劳,他又缓和了声音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江颂宜笑得很官方,还不忘说几句场面话,“多亏大人守住外头,每日坚持在各家各户搜寻染病之人送到隔离区,否则以瘟疫的传染速度,庭州全城早就沦陷了。”
江颂宜说的这番话,一半是真诚,一半是在拍张祖谦马屁。
但张祖谦听完后,突然语重心长地说:“还是你懂我。”
江颂宜一愣。
张祖谦叹了口气,他拉下防护服头套的拉链,露出一张丝毫不比江颂宜轻松的脸。
拉满血丝的眼睛,发青的眼睑,下巴冒出的胡茬,前后半月有余,张祖谦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隔离区建立初期,不知道是谁传出的谣言,说进隔离区的人不是治病,而是送进去等死,进去就别想活着出来,城中的民众对于隔离区很抗拒,染病了宁愿死在家中都不愿意被送到隔离区。”
张祖谦语气沉重,“为了找出染病的人,将士们需要挨家挨户搜寻,搜到人了还得对病人家属威逼恐吓一番,他们才肯把人交出来,有些人护子心切,死活不肯让我们带走染病的孩子,为此起了不少冲突,死伤了好些人。
城中气氛日益紧张,有民众组织起来试图冲出城逃走,镇压暴乱又死了不少人,而且……”
江颂宜听得心都悬起来了:“而且什么?”
“在闭城第十一天,上头提出放火烧城。”
江颂宜心头一紧。
“我多方协调,飞鸽传书请求七王爷帮忙说情,好说歹说才给庭州留出这么些时间,再晚个三天拿不到特效药,我就顶不住了。”
张祖谦说着,看向江颂宜,眼中带了笑意,“江姑娘,是你救了庭州。”
“家国兴亡,匹夫有责。”江颂宜道,“我也只是在自救。”
张祖谦哈哈大笑,语气轻松不少:“你从小便如此谦虚谨慎吗?”
江颂宜只是笑,没有回答这个带着夸奖性质的问题。
“回去歇着吧,这几天还要辛苦你们。”
张祖谦发了话,江颂宜屈膝行礼,而后转身离开。
走出帐篷,她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好在张祖谦是如此开明之人,这要是换成刺史朱承义这个贪婪无耻的昏官,铜镜的秘密恐怕藏不住,自己也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回到帐篷稍作休息,江颂宜加入巡夜的队伍,游走在病人帐篷之间,观察病人用药后的反应。
过了一夜,隔离区传来一个好消息。
三十一号帐篷首批用药的重症病人张二牛,在连续服药三天四夜后好转。
经过江颂宜和好几位大夫轮番把脉,确定以他的情况,可以离开隔离区回家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隔离区扩散,不少其他帐篷的病人跑到三十一号帐篷一探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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