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儿有个葬礼要您操持一下。”披着赤色绫罗大衣的女人,弓着腰,慢声细语地说着。他掀起门帘,看见空旷内室正中的桌案上趴着的三晋地区的葬事主簿,此时睡得正酣,口水浸湿了枕着的文书,沉闷的鼾声震得紫色发冠摇摇欲坠,夹着毛笔的左手搭在桌沿,跟着呼吸摇晃。那位来者见状忙抬起脚,轻声踱过去。

她拍拍主簿左肩,轻唤:“大人。”那位大人浑身抽搐一下,猛地抬起头,两只睡眼茫然地看着地板,嘴里喃喃:“我没睡着。”

那女人拈起一角衣袖,微别过头,轻言笑道:“大人昨日在葬宴上没少吃酒吧。”

那位大人抬头连忙应和:“不吃酒,不吃酒。”

女人笑意更浓。

笑声渐弱,大人醒了觉,坐直了身子,摆正了额头,掸了掸拖到地上的袖口,两手抓着领口向里收了收,这算是整顿仪容。

他草草地从桌角的紫檀木架子上抓起一支狼毫,沾过墨放在嘴边抿一口,在被垂涎浸润的宣纸上写下“天成五年,葬礼,待办。”

大人抬头问道:“明日午时,可?”女子颔首。大人在那行字后写下“午时”,随后朝女子伸手,那女子会意,将一颗一两银子放在主簿手上,略带委屈言道:“这是奴家半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还望大人能给我家老子讨一个好归宿。”

主簿拿着银子的手抖了抖,掂量着银子,点点头,微声说:“善人善终。”而后起身,背着女子把银钱放进内衬钱袋,嘴上还不忘嘱托:“葬礼阴祟,要设宴冲喜。”

女子连忙点头应和,而后又弱弱地说了一句:“大人,您还没问要在哪举行葬礼呢?”主簿侧过身来,说:“你明日辰时来此地领我去。”还没等女子回话,便背身送客:“天色不早,女子请回吧。”女子听这光景,还要再走一趟,略显不悦,留下重重的脚步声走了。

主簿对着窗户,向后展了展双臂,打了个哈欠,脱下穿了一天的紫色大衣,换上焦黄的粗布袍子,踩着官靴,走出大门。

黑帮白底的官靴,从大理石路踩到了黄土路,白底已有些泛黄,粗布袍子从紫檀木挨到了枯草垛倒看不出半点变化。

“娘,我回来了。”主簿在一个砖房外大声喊。从白事部到他家有五里路,他每天步行上工和回家。

主簿一推门,熟悉的声线迎风传来。“羡鱼呀,我估摸着你也该回来了,快来快来,今天母鸡下了两个鸡蛋,一个给你做了鸡蛋羹,另一个我存起来。”话音未落,一位银发老者佝偻着背端着碗,漫步蹒跚地从伙房走出来。那个叫羡鱼的“大人”连忙跑过去,接过碗,搀着老人徐徐走向饭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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