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脖子，确认自己完好无损，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场梦魇彻底驱散了他的睡意。陈冰坐在床沿沉默片刻，随后起身，穿好衣服，推开门走到屋外。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微微的湿气和冷意，让他有一瞬的清醒。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夹在指间点燃。
火光在夜色中一闪，映出他略显疲惫的面孔。
青白的烟雾随着呼吸缓缓升起，在空气中散开，像飘浮不定的思绪。
一抹亮光在夜色中跳动，吸引了陈冰的注意。
他顺着光源看去，不远处，一个小弟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一个火盆。
火焰在夜风中摇曳，时明时暗，映得小弟的脸忽隐忽现。
陈冰缓步朝他走去。
小弟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陈冰时，立刻站起身，显得有些慌乱：“老大！”
陈冰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火盆上，眉头微皱，“你在做什么？”
小弟的手顿了一下，目光垂向地面，语气有些局促：“我……我想给阿良哥烧点纸钱，希望他在那边能过得好些。”
听到这句话，陈冰的眼神微微变了，眸光一闪，像触碰到了什么深埋心底的情绪。
他站在那里，沉默片刻，随后抬起手，“给我点。”
小弟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陈冰会这么说，但不敢多问，赶紧递上一沓纸钱。
陈冰接过，蹲下身，靠近火盆。
火焰映在他的脸上，光影交错间，疲惫与沉重在他的神色间浮现。
他将纸钱一张张投进火盆，看着它们被火舌吞噬，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些灰烬，仿佛透过它们看到了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风吹过，火光摇曳。
灰烬彻底散去，他的手垂了下来，放在膝盖上，没有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陈冰突然开口，声音平静，目光却依旧盯着火盆里跳跃的火焰。
小弟怔了一下，随即站直身体，低声回答：“我叫江源。”
“哪里人？”
“广东人。”江源的回答有些急促，似乎还没从陈冰突如其来的提问中缓过神。
“怪不得口音这么重。”陈冰淡淡地说，语调平静，像是随意一提，“跟了我多久了？”
“有两年了，过去一直都是阿良哥在关照我。”江源的声音低了几分，说到最后，语气微微发颤，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
陈冰缓缓抬起头，目光从火焰中移开，落在江源的脸上，“在国内待不好，为什么跑来泰国？”
江源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苦涩。
他轻轻吸了口气，低声说道：“家里穷，老婆孩子在国内过得苦，我想出来多挣点钱，寄回去让她们娘俩能过好点。”
陈冰静静地听着，火光映在他沉默的脸上，像是一道晦暗的剪影。
他没有立刻回答，过了片刻才说道：“阿良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你不怕？”
江源低下头，沉默了几秒，像在组织语言。
他抬起头，声音比刚才更低，却透着一种近乎倔强的决心：“怕……但更怕她们一辈子跟着我吃苦。”
一句话落下，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夜风轻轻吹过，火盆里的火焰随之摇曳。
纸钱被火舌吞噬，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陈冰注视着那些灰烬散去，目光平静，却像隔着一层薄雾看不清深处的情绪。
“会记账吗？”他忽然开口。
江源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答道：“会。”
陈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了江源一眼。
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将他深邃的神情勾勒得更为冷峻。
他抬手，拍了拍江源的肩膀，“从今天起，你就跟在我身边做事。”
江源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头，目光带着些许惊讶与不解，甚至夹杂着一丝感激。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陈冰没有再看江源，转身迈步离去。夜风掀动他的衣摆，脚步透着一丝沉重。
火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摇曳在地面上，像一道无法挣脱的枷锁。
江源目送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似乎从刚才的眼神中，感受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像是扛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却没有人能分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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