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们认识？”教授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就不用我介绍了吧，我们直接开始工作。”
副院长做事雷厉风行，林镜却有些别扭，一点一点地蹭到女孩旁边的椅子上，屁股只敢挨一个边。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左艺秋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面色冷淡，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林镜尴尬地笑了笑，悄悄又往左边挪了挪，他可还记得上午自己被对方拉黑的情形呢。
“行了！”副院长敲了敲桌子，皱眉说道，“不管你们是有矛盾还是什么，现在开始论文修改工作。”
“没问题，”林镜挺胸抬头，神色严肃地说道，“我今天又重新修改了一下论文的措辞与表达，请两位随意批判。”
教授接过男人递来的最新版纸质论文，皱着眉头在夕阳下用红笔开始批点，而林镜则是小心翼翼地将另一份论文递给左艺秋。
左艺秋闻到他身上的烟味，不由得皱了皱眉，但是没说什么，接过论文开始看了起来。
良久以后，教授抬起头：“你觉得你的主要论点是什么？”
林镜眼里闪烁着莫名光彩：“如您所见，我的题目是《网络文学作品中的审美与审丑——从爽文演变看人性差异》。”
“我个人认为，网文几十年来的发展历程其实是对民众欲望转变的一种别样表达。”
“详细说说。”
“没问题。”林镜沉吟了一下，下意识摸出一根香烟点燃，毫不在意一旁女孩看来的冰冷眼神。
“从网文诞生开始，最为吸引人们关注的就是描述神话、玄幻、网游、仙侠等不同幻想世界的一批作品，现在也不例外。”
“但这并不重要，因为我在这里要讨论的是作者观念和市场风潮的问题。”
“最初的作品中，角色通常背负着推翻统治者、复仇、寻求爱情、渴望仙道等等比较正面的美好情感，这就是所谓对美的追求。”
“而现在由于人们观念的改变，追求权势、美色、金钱、压迫、幕后黑手等偏向反派的人物成了大势所趋，也就是对丑的向往更为大众化。”
“审美与审丑是单纯理性观察人类来说的，不能说美就是好，丑就是坏，因为它们归根结底都是作者为了服务了一个‘爽’字所用的不同手段。”
“但是这两种不同主角的市场占比，其实一定程度已经说明了问题，人类对于猎奇、阴暗、欲望的追求已经开始泛滥。”
“然而，这不代表人类本身道德品质的滑坡，因为相当一部分网民不过是通过这种网文来产生代入感，从而满足自己的欲望，现实里往往……”
“行了，你不用说了。”教授摘下眼镜，揉了揉鼻子，叹息着直接下了死刑指令，“你这篇论文观点过于偏激，可能过不了审。”
林镜摸了摸下巴：“我之前告诉您选题的时候，你不是很高兴来着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副院长瞪了他一眼，“现在新的政策已经出来了，你这篇论文就到这里。”
男人愕然：“那我的毕业问题怎么办？”
“随便找个题目写写吧，看在我的面子上都会给你过的。”副院长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漫不经心说道，“以后你不要做老师或者搞学术研究，不适合你。”
林镜耸耸肩：“明白，我自己也知道不是这块料。”
“算你识相，”教授笑了笑说道，“下次来我家吃饭，我有一瓶好酒。”
“您又没老婆，做的饭能吃吗？要是点外卖，还可以考虑一下。”
“找死吗你？亏我还想着让你多认识几个学妹。”
……
夜深人静。
背负着导师“送学妹回去”指令的林镜叼着烟，陪着左艺秋走在学校的小树林里。
这里，这个时间，本来应该有许多情侣，可惜国庆期间，只有黑漆漆一片，只有趴着许多虫子的路灯射下惨白的灯光，一如男人心情。
“你怎么会来这里？”沉默许久，林镜终于忍不住问道。
左艺秋淡淡说道：“怎么，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就是你又不是这个学校的，总感觉你是为我而来……”林镜尴尬地笑了笑，觉得有些自作多情。
谁知道左艺秋平静地点了点头：“你猜的不错，我就是为你而来。”
“我联系了你的导师，说要报考你们学校的研究生，然后问他有没有最近有没有指导论文的工作想旁听一下。”
有备而来啊……
林镜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说道：“你不生我的气了？还是说想过来报复我？”
“对我来说，这两者没有什么区别。”左艺秋坐在长椅上，抬头看向身形消瘦的男人，突兀问道，“最近好好吃饭了吗？”
如果是一般的男人，在生活压力重大的情况下，猛地碰到女孩说在这种环境说这句话，可能直接防线就被击溃了。
但是林镜没有，他只是默默猛吸了一大口烟，吐出烟雾，看着盘旋的白色气体旋转上升。
左艺秋见他不说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要吗？”
林镜自嘲地摇了摇头：“我还不至于吃你的软饭，况且最近情况好转了不少。”
“你的病……”左艺秋迟疑了一下，“我会让人在游戏里注意一下的，我觉得那里一定有手段可以医治。”
“无所谓，”林镜笑道，“至少看你还算关心我，我这辈子就值了。”
“况且就算治好了又怎么样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无意义的人生罢了。”
“有意义。”
？
男人诧异，左艺秋却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道：“如果你觉得没有意义，那我给你一个意义。”
“从现在开始，活下去，为了我。”
“喂喂，”林镜笑了起来，“你不是看过我的论文了吗，为了心爱的人而活着，这样的套路已经过时了，没有读者会买账的。”
“那我是你心爱的人吗？”左艺秋平静的话却让男人沉默下去，无言以对。
过了许久，他才迟疑开口：“算是……曾经爱过？”
疑问似地语气依旧让女孩嘴角微微勾起，然后说道：“那就再爱我一次。”
林镜大为震惊：“凭什么！？你这也太霸道了。”
“呵，”左艺秋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掉，只是扔下一句话，“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的，从此以后做我一个人的舔狗。”
“不是，你以为你是谁啊？传说中的左艺秋吗？”林镜气愤地对远去的女孩喊道，“……那边出不去校门，而且你一个人回去很危险的。”
“被你保护更危险。”
“可恶……”男人一脚把旁边的易拉罐踢飞，忿忿不平嘀咕着，“有钱了不起咯，早晚有一天让你给我暖床，穿着女仆装那种。”
……
一场偶像剧似的戏码以后，陈旧的套路终于没能留住观众的心。
只是今晚，身为主演的两个人，心里似乎都解开了某个一直以来的心结。
一个名为“人生意义”的理想，开始在男人的心中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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