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台的铜铃在晨雾中叮当作响,骆志松将最后一块标注着“禁猎区”的桦木板钉进冻土。

他后退两步审视着足有三丈宽的沙盘——用红绸标记的猎区网格如同经脉般在神农架模型上延展,每处交叉点都嵌着记录物种数量的冰晶薄片。

“哥!”骆小妹抱着一摞笔记本撞开篱笆门,发梢沾着的忍冬花瓣簌簌落在沙盘上,“黑熊的妊娠期波动值算出来了!”

少女喘着气将数据拍在木桩上,泛黄的演算纸里夹着从省城图书馆抄来的《哺乳动物繁殖周期表》。

骆志松沾着松油的手指在沙盘边缘摩挲,冰晶薄片随着他的触碰泛起涟漪。

当第七枚代表紫貂保育区的蓝旗插进野人沟东南角时,身后突然传来陶罐轻叩木板的声响。

韩小凤端着药膳粥立在晨光里,腕间的冰晶手串与沙盘产生微弱共鸣。

“让我看看。”她的声音像初融的雪水,带着试探的暖意。

纤指掠过那些用狼毫细笔标注的禁猎期,在代表野猪活动轨迹的朱砂线上停留。

去年冬日骆志松正是追着这道朱砂线跌落冰窟,此刻那些跃动的线条却规整地避开了所有悬崖峭壁。

骆志松喉结滚动着咽下解释,突然抓起韩小凤的手按向沙盘中心。

冰晶薄片骤然迸发璀璨流光,二十四节气纹在两人交叠的掌纹间流转成环。

当惊蛰的荧绿光芒漫过代表黑熊产崽区的琥珀时,韩小凤看见那些晶体中浮现出幼崽蹒跚学步的虚影。

“每猎杀一头成年野猪,就在其活动区补种三亩橡树林。”

骆志松的嗓音带着地脉震颤般的厚重,他转动沙盘侧面的青铜轮盘,代表生态缓冲区的青绸带如春藤般蔓延:

“猎户们采集的忍冬藤交给药厂,收益三成用于购买红外警报器。”

韩小凤的指尖无意识描摹着沙盘上的沟壑,那些曾让她噩梦连连的兽爪印,此刻化作精密计算后的网格坐标。

当骆志松掀开压在方案底的兽皮卷轴,露出用朱砂与炭灰绘制的《五年轮猎时序图》时,她突然发现丈夫眼尾新添的细纹里凝着松脂般的微光。

暮色染红冰晶矩阵时,骆志松在观测台前调试新制的节气罗盘。

表盘镶嵌的立春冰晶突然折射出七色光晕,将韩小凤端着药盅的身影拉长投映在《物种更替率测算表》上。

他转身时撞翻了盛满数据的陶罐,泛黄的纸页如蝶群纷飞,每张都签着韩小凤教他写的正楷批注。

“野人沟的陷阱密度...”韩小凤弯腰拾起图纸,发间的银簪突然与罗盘产生共鸣。

她惊觉那些曾让她胆寒的三角符号旁,新增了用金粉勾勒的逃脱通道标识——正是去年骆志松带着爪痕逃生的路线。

骆志松突然握住她沾着墨迹的手,将温热的掌心贴在自己心口。

透过粗布衫传来灼烫的搏动,与冰晶手串的震颤频率逐渐重合。

“当年答应你爹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忘。”他喉间的松香气息拂过妻子颤动的睫毛,“等生态加工厂建起来,咱给小妹屋里装省城那种玻璃书柜。”

韩小凤的泪珠砸在罗盘表面,惊蛰刻度突然析出带着铁锈味的血珠。

那些血珠滚过《可持续猎捕公约》的烫金标题,在“每户猎民需认领二十亩保育林”的条款旁洇开成并蒂莲图案。

院外的忍冬藤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仿佛万千金铃在为崭新的契约奏鸣。

破晓时分,骆志松将盖着红手印的方案装进樟木匣。

冰晶矩阵在匣面投射出DNA链状的光纹,与韩小凤连夜绣在棉衬里的二十四节气暗纹严丝合缝。

当他跨上绑着红外探测仪的枣红马时,发现鞍袋里塞着用油纸包好的艾草馍,馍皮上还印着观测台铜铃的纹路。

山道旁的榛树枝突然无风自动,打猎队的张成员扛着双管猎枪从晨雾里钻出。

“骆哥真要去碰钉子?”他啐掉嘴里的松针,枪管故意敲了敲写着“禁猎期”的界碑,“那些戴眼镜的酸秀才,怕是连豹子有几颗獠牙都分不清。”

骆志松轻夹马腹,枣红马颈间的铜铃与冰晶匣共振出清越鸣响。

他望着林海上空盘旋的矛隼,想起昨夜调试罗盘时,那些代表种群数量的光点如何在保育区重新亮起。

“十年前咱们追着兽群满山跑,”马鞭指向雾霭中若隐若现的保护区白楼,“如今该学会和山神爷打商量了。”

保护区办公室的玻璃窗在朝阳下闪着冷光,骆志松在踏进院门时下意识摸了摸匣底的冰晶手串。

二楼窗台突然坠落的忍冬花盆在他脚边炸开,混着冰碴的冻土里,半截带着齿印的青铜齿轮正在诡异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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