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突然的大雨倾泻而下,伴着大风,将一小山村子笼罩在一片水雾中。

在村东头的一座院落里,一位道长拂去从屋顶渗滴在脸上的雨水叹了口气,自言道:“幸好还有此屋能容我一避。”雨一时无歇,道长取下背上的包袱,打量下屋内,房中空荡荡的,几无家什,还好屋舍还新,漏水的地方不多,便寻一干地,将包袱放下。他转身在屋里转了圈,看到还有一里间,地上堆了一堆干草,探身摸了摸,还挺干净,心想今夜还可睡卧此上。他本是一贵贱皆可之人,伸手捻了捻胡须,点点头,咕噜声:“还不错!”此屋并不破旧,就像主人搬家走了没多久似的,屋内并无那种腐霉味,道长不由心情大好,到此潞州乡下山间转悠多日,今日倒毋需露天或宿洞过夜了。

虽然对此尚好之民屋被人荒弃,尤自奇怪,但此时天下已乱,处处兵荒马乱之下,残垣断壁,破瓦碎盆比比皆是,尚好的房舍无人居住也不为奇了。道长走到门前,抬头望向漆黑的天际,不由悲愤感叹一声:”甚好的太平日子,终完了。这样的乱世何时是头啊!“

过了两柱香的功夫,大雨渐歇,屋内尚有漏水滴下,屋外已无片雨了。天时已至春末,屋外蛤蟆的咕咕声夹杂着虫鸣鸟叫传来,道长忽地立住,在杂音下听到一丝人呼呼地喘气声,他警觉地抓紧了手中的剑,半响又放松了,他听出只是一小孩儿跑冲过来了。果没多久,门被忽啦一声推开了,进来一约摸十二、三岁的少年,长得很是瘦弱,穿着一件似是由大人旧衣改的短襟,裤子也是很大,却短,打着赤脚。

少年初见着道长倒有一些惊讶,嘴上啊了一声,转瞬就镇定下来,眼睛不停地上下打量着道长。道长呵呵笑了下,“孩儿莫惊慌,只是因雨才进了这院落,一时寻无他处,今夜叨扰了,还请留宿一晚。”少年瞧见道长手中的长剑,暗自想道:“你身执利刃,还能不让你住么?“道长见少年黯然不语,又见他盯着自己手中的剑,知道是惊着了少年,赶紧将剑放在包袱边上,和蔼地说道:”此剑只是老道防身之物,不伤无辜之人,你且放心。”少年见道长慈祥,收了警惕之心,回道:”道家,无甚叨扰,你且住就是,只是此处无大人,不能款待于你,且无床物,不知你要如何住下?”

道长见少年颇有胆识,也不禁微笑:”无妨,贫道云游四海,好床无床都无紧要,有一静处即可。你可曾用过晚膳,我还带有些干饼,一同吃些。“转身去取包袱中的干粮。少年抚了抚肚皮,“道家,俺在王大娘家吃过了。“转身朝村边指了下,”雨前大娘到此接了俺去她家,本还留宿于我,我只是惧怕大娘家阿福哥鼾声如雷,才又来此居住。”道长道:“贫道乃挚云观的松云,云游四方,听闻宝地汤山之梨甘甜美味,特来此地寻觅。不想迷了路径,走到此处,又逢大雨忽至,就擅入贵家,见过。“少年摆摆手,笑道:“梨树花落才不久,成果尚还早哩!此处也非我家,我比你早来此处而已。这家主人我听说因是投奔城里的官戚而去了,只是托王大娘照看此宅,己有多月空着了。”

“那孩儿你姓甚名,贵庚几何?你爹娘亦在此地吗?“道长问道。童子沉吟了下,眼角泛泪,呜咽道:“小子姓钱名力,年方十三,爹爹带着我避战乱东躲西藏,后来亦失散了。母亲从来就没见着过。”这个说法是钱力想了甚久,编好的一套说法,他从另一世界孤身来此,若说实话,爹妈在哪能说通吗?还有自己二十五了,可配的小身板也说不通啊!名字可实说,谁也无法察去。松云听了,俯下身子,双手握在钱力的两臂上,看着孩童清澈的双眼,叹了口气。

钱力心想我这身躯奇了怪了,我在镜中瞧见分明就是少年的自己嘛,为何记忆却是二十五岁啊?而且眼神中哪有点像成年人,不得已说谎,实在是抱歉!松云暖声道:“你如此年幼,一人如何活下去?你该去找一好人家收养。”钱力确实被坑苦了,来这世上过得都啥日子啊!每日吃的就跟猪食一般,可人哪有猪那么好的肠胃?王大娘家还瞧着他是瘦弱,稍好点都紧着他先吃,饿得紧来也没法挑食,大家都是人,别人能吃的苦,自己也能受。来这地方有小半年了,他小心地学着当地人的说话,慢慢融进这个时代。因为彻底换了一环境,原先想死的心慢慢活转了。

此时的天已全黑了,道长站起从包袱中取出一截蜡烛,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着。微暗的烛光只照见身边四周,道长问钱力:“此处可有水喝?”钱力忙道:”有,请待我取去。“不一会,钱力从屋外端了一碗清水,小心地递给道长。“道长,您先吃点,我去将里屋拾掇下,今夜咱就住那。”转身去里间收拾。松云道长就着清水,吃了几个干饼后,进到里间,见钱力已睡在草垫上,草垫上铺了一块席子。松云暂无睡意,吹熄蜡烛后,盘腿打坐在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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