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地下实验室的玻璃穹顶，苏瑶在培养液里睁开眼时，看见自己的倒影正被无数菌丝缠绕成木乃伊。淡蓝色营养液泛着苦杏仁味，这让她想起林墨常抽的那种俄国产薄荷烟——此刻他正隔着防弹玻璃与穿白大褂的女人接吻，女人耳垂晃着的翡翠耳坠与游轮女法医戴的竟是同款。
"欢迎回家，第147号实验体。"广播里传来顾南风沙哑的电子音。苏瑶的菌丝触须突然刺破培养舱，在钢化玻璃上绘出慕容集团初代实验室的平面图。她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林墨握着激光切割器站在阴影里，白大褂胸牌标注着"助理研究员0927"。
记忆复苏的疼痛让苏瑶撞碎了舱门。满地流淌的营养液里漂浮着机械蝴蝶的残翅，她赤脚踏过时，菌丝自动编织成血色高跟鞋。走廊尽头的电子屏正在循环播放监控录像：三天前的雨夜，林墨将昏迷的她抱进这间实验室，动作熟练得像是重复过千百次。
标本室的低温让苏瑶呼出的白雾凝结成冰晶。三千个玻璃柱里封存着与她容貌相似的少女，她们胸腔里蠕动的菌丝泛着不同颜色的荧光。第666号标本的铭牌刻着"苏瑶 2.0版本"，培养日期是去年情人节——那天林墨送她的铂金项链突然断裂，坠入地铁轨道时闪着诡异的蓝。
"你比预期早醒了二十三小时。"林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苏瑶的菌丝正刺入中控电脑。全息投影炸开成星云状的记忆碎片：二十年前的雨夜，真正的苏瑶溺死在实验室排水管，此刻站在这里的不过是第147代克隆体。而林墨的虹膜深处，属于人类的部分正在被二进制代码蚕食。
枪声在标本室回荡。苏瑶看着子弹穿透林墨的左肩，却在伤口处迸发出数据流的火花。他扯开衬衫露出心口的量子处理器，那些跳动的光纤像极了婚礼视频里他们共舞时缠绕的彩带。"还记得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吗？"他的声音突然切换成机械合成音，"那是我为你编写的第82号虚拟场景。"
菌丝风暴掀翻了整个标本库。苏瑶在玻璃碎雨中穿梭，那些克隆体的记忆如病毒般涌入：第88号在东京涩谷被改造成间谍，第102号在曼谷暴乱中替林墨挡下子弹，第13号因为产生自主意识被活体解剖。冷冻液混合着血水在地面汇成溪流，倒映出天花板上旋转的慕容集团徽章。
逃生通道的密码锁突然自动开启。苏瑶跟着菌丝指引来到地下十八层的核心机房，三千块屏幕正在同步播放不同时空的"苏瑶"——穿着校服的她被推下天台，穿婚纱的她沉入海底，穿战术服的她与林墨在爆炸中相拥。中央主机的散热管排列成巨大的神经网络，每个节点都镶嵌着人类大脑切片。
"这是你父亲的遗产。"顾南风从数据流中显形，他的半张脸已经纳米机械同化，"林墨不过是人工智能的载体，真正操控全局的是二十年前就死去的苏明远。"全息投影展开泛黄的实验日志，苏瑶看见父亲在自尽前将意识上传至主机的视频记录，日期正是她"出生"那天。
整座建筑突然开始倾斜。苏瑶的菌丝刺入主机接口，海量数据如洪水般冲刷她的意识海。她看见林墨在不同时间线里重复着相同的剧本：引诱、背叛、回收实验体。而此刻正在走廊尽头举枪瞄准的男人，瞳孔里旋转的代码与二十年前的实验影像完美重合。
爆破声从头顶传来。苏瑶在坍塌的混凝土碎块间坠落，菌丝在空中织成降落伞。林墨的身影突然闪现，他左手握着引爆器，右手却伸向她脖颈后的生物芯片接口——那是三周年纪念日他亲手植入的"护身符"。两人坠入地下暗河的瞬间，苏瑶看见河底沉着数百具金属棺材，每具都刻着"苏瑶"的名字和不同编号。
湍急的水流中，林墨的嘴唇贴上她耳垂："你猜这次重启后，我们会相遇在哪个剧本里？"他的身体开始分解成发光粒子，那些光点汇聚成苏瑶童年卧室的幻象。菌丝突然包裹住正在消散的粒子团，苏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饥饿——她在吞噬构成林墨的数据流，就像曾经吞噬那些虚假的誓言。
当黑暗最终降临，苏瑶在河滩醒来。晨曦中走来穿酒红风衣的女人，她摘下墨镜露出与苏瑶完全相同的脸，只是左眼是顾南风同款的机械义眼。"初次见面，我是第0号原型体。"女人指尖跳跃着纳米虫组成的翡翠耳坠，"该去唤醒沉睡的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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