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尴尬说道:“人是熟悉的,可靠的,就是有点遗憾,那时共有四十八人,除去田潮姿这姿娘子,其他都是铁骨铮铮汉子,一腔热血想献给祖国,我们都称自己是块活人砖,只要砌在长城哪个风口,都是自己所愿,生有所念,死就与长城共存,相见不必相识,相识却是共有一个信念,那是光复中华,期待祖国的崛起。”
陈蕙睐嘎嘎笑着:“二马兄,你和红明星走了一路,学了她的思想和腔调,进步很快。我们见了故人,说说我们自己的故事好了,还有当下,现在抗战结束了。国家的光复崛起是大人物考虑的,我们随潮流走好了。比如当下,”他抓起那有点羞涩的后生兄的手给我看:“那时,我们走马帮路,个个囫囵整个,现在他返回南洋,手指缺了两根,不能再拼刺刀,扣扳机也是没劲道,这才申请退伍回南洋。我知道你也是专科毕业的,文化比较高,缺了手指不能打仗,却是不影响批信的派送,所以先留下当批脚或是日后什么负责人。奋生,你给二马兄介绍一下自己,让他深入了解你。”
奋生还是有点羞涩,抬眼望了望我才说:“我是大马专科毕业生,可学的是锻造专业,这本来是热门专业,不愁找不到饭吃,可国难当头,咱得为国家出力,我就和你们走了马帮路,本想找到哪个军工厂,我可以尽自己所能,为国出力,锻造军工枪械打鬼子。到了昆明征兵站,军队里不需要锻造人才,他们需要和鬼子拼命的士兵,准备反攻滇西。我们简单训练打枪和拼刺刀,上面常常灌输为国出力为国捐躯,这些我们都明白,心中有大义,生死全看淡,为国捐躯,那是自然自觉的。战乱年代,人生如蝼蚁,能死在对的地方,我想,祖宗会认的。我们回国来,都准备把一腔热血洒在故土上。就简单训练了三月,就和军队一道出发,我刚好配备在竹马团长那团里,实际说,团长还是很爱惜我们读书的学生的,他知道,打完仗以后,建设国家还是需要我们出力的。他给我安排了断后清除残兵的任务。我知道这是个风险比较小任务,那次战斗,团长也当了敢死队一员,师长团长都加入敢死队,炮火一停,敢死队冲锋在前,军队就都呼啦呼啦冲出去。我就跟在军队后面,清除那些躲在障碍物后面没死日寇,烟雾里血腥味很浓,我是个新兵还不习惯,不断要停下来换气,憋口气再冲上去。我拿刺刀挑那些倒下去的日寇,试探他们的死活,最主要是防止活着的在背后给我们军队来那么一下子。我看到一个满脸血呼呼的日寇倒在壕沟里,那样子挺吓人,我还是老样子,刺刀一扒拉,不曾想,那家伙没死,我的刺刀反而激活他,那家伙蹦起来,从旁边抓了一把长枪和我决斗,看样子,那家伙只是被炮弹震晕了,哪里沾上满脸的血,日寇打仗也是不要命的,实在话,我这新兵拼刺刀是拼不过他的,鬼子很会闪躲,每刺刀过来都是冲着你的要害,我在训练场学的几下不够用,我顾不上死前留什么愿望,出力和他刺刀对搅,那时被搅伤的手指一点不觉疼,我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我要死在这里了,战斗结束,在这陌生野地里,不分敌我,一把火烧了尸壳,亲人找不到,爸妈烧纸不对地方。后面再来一个端着冲锋枪的队友,扫了那鬼子几颗子弹,我才脱险。我和战友继续冲锋,可自己觉得那手指越来越不听使唤,可师长团长都是敢死队员,我就不能窝着,在那场惨烈的战斗里,活着中国人没有怕死的,我不能例外。”
奋生咽了口唾液继续说:“战后,我到了医院,可那伤了的手指接不回来,只好截了手指,就成这样,我惭愧,在中国军队反攻日寇战斗,我没能多杀倭寇就残疾了,军队看我不能继续战斗了,征询我意见,我只好说我回南洋。这样就领了十多块银元退伍了,我只留下一半钱当路费,其他就捐了作军费,作为我不能继续战斗的补偿。”
陈蕙睐举高他手指给我看:“我在路旁看见他在乞讨,就把他带了回来,奋生残存两根手指还能写字,就把他留在批社,抄抄写写的都对付,脚没问题,走路去侨胞点招收批信也是挺好。本来,你叫我找几个安南小弟当帮工,咱这联系潮汕侨胞,他们说潮汕话不利索,再加上都是和钱财打交道,人的品行最重要,我对他们不知底细,所以还是活人砖可靠,他们从死人堆滚过来,看淡了生死和钱财,活着就是挣那口气。所以我就,”
我伸手制止了陈蕙睐继续说下去:“只要是那次马帮路的活人砖自己愿意,都可以到彰德家生活,我们一起在马帮路走过,那种把自己体魄和魂灵献与祖宗的滋味和战场差不了多少,要是遇见活人砖,都把他们带回到彰德家来一起叙旧,愿意留下都可以找个事干。”我好似大老板那般大气。
陈蕙睐点点头:“你交于我寻批脚帮工的事,我看就从战场活着回南洋的活人砖寻找吧。”他朝另一位活人砖眨巴眼珠说:“你憋气许久了吧,你看见了,二马兄是深明大义之人,你也和他介绍自己吧。”
那块活人砖个头较小,使劲咳嗽几声后说:“我叫秋民,我是在学的农业专科生。鬼子进南洋后,学校停办了,我就想着回老家打鬼子去。和你们走了马帮路至昆明,大家被逼当了大头兵。简单训练后,被派往当冲锋队员,也是预备队士兵,前面的战友倒下七七八八后,就轮到我们了,我拿着冲锋枪上去,反正看见鬼影幢幢就开枪,我怕影响速度,没敢背那么多子弹。第一次打仗,心头紧张,子弹很快就用完,我就扔掉冲锋枪,从旁边鬼子尸体拽来一把三八大盖,扒拉的子弹不多,顾不上了,继续冲锋,从战壕旁地堡冲出来一溜鬼子,战友的冲锋枪响了,把鬼子扫倒了,他们继续冲向前,突然一个跳起来,肚子血呼呼的,瞪着红眼珠子,正好我赶上,鬼子不怕死,我也不能怂,大家都是刺刀对刺刀,老实说,对过几下就知道,鬼子的拼杀水平很高,伤了肚子还这么厉害。最后我也顾不上什么,两人刺刀对刺刀,瞅个冷字,我给他胸脯再扎一刀,鬼子的刺刀也是扎我胸口,幸好是在心脏旁没死掉,可伤及肺。从医院出来后,就落下咳嗽毛病。部队要我给那些新兵蛋子作报告,说说我这新兵怎么就有英雄气概,跟鬼子拼刺刀,我知道我几斤几两,如若鬼子没受伤,我是拼不过他的,咱不能误人子弟。我说作报告老是咳嗽耽误时间,我不在部队里丢人现眼,申请退伍,我回南洋来,看看学校能不能继续留我学习。鬼子投降了,学校肯定继续开。我是没毕业就走马帮路的,我有意到咱走马帮路前练兵的半坡地,遇见安南小妹,她神神秘秘在坡地竖起耳朵听什么,我上前打了招呼,她还记得我,就带我来这里歇下,喝点水。军队里冲锋队几乎全战死了,我不是吃了鬼子那一刀,不也得冲上去,我打听了,活人砖上战场去的,没听到还有人活下来。二马兄头,你也给打听打听,有没有其他活人砖存活世上,我挨了一刀,却是活着,我是幸运的。”话间,他不停咳嗽,我赶紧给喂水。
听得心惊惊,有点颤动嘴唇说:“小弟,你就在彰德家歇着,在这里打听学校状况,要是可以,继续读书当然是好,可受伤影响学习,学校不收就在阿兄这里从事侨批业吧,我和老爹在这里多年,人脉也有,看看能不能找个神医专治肺部刀伤的,青山葱绿,咱就有柴烧。”实在话,咱能留一个专科生就算一个帮工,彰德家急速扩张之时,找个对心有文化的人不容易。大家面对面,舒畅笑了,那秋民轻柔咳嗽声比阮氏琳的安南小曲好听。
我还在朝他俩看着,陈蕙睐知道,对他俩说道:“你们把知道的田潮姿在医院的情况告诉二马兄吧,田潮姿她父亲帮了彰德家许多忙,我们欠了她父亲一份情,得知道她在医战场和医院的状况及下落,想法子告诉她父亲。”
奋生和陈蕙睐一道忙去,秋民咳嗽声声,却也清晰讲述活人砖在战区的大概情况:“我们活人砖在训练之后,全部被拆散,分到各自连队去,竹马团座很是照顾,每个活人砖全有一个老兵带着,那些老兵混小子凶神恶煞的,把我们南洋侨兵当孙子看待,伺候他们吃饭洗脸,一不满意,拳打脚踢,长官装作没看见。可到了战场,他们却是把我们当孩子看待,有危险地方,他们挡在我们前面,甚至于为我们挡子弹。我们明白,大家上去就回不来,老兵只是拿我们撒气,珍惜是在心里。你说团长和师长都是敢死队,老兵就是敢死队冲最前面的。我们每一个分到老兵身旁的活人砖,那得紧紧跟着,师傅死了,跟着他身边的新兵就成为师傅,结果也就死去七七八八的。
“田潮姿是在训练场考核当上医疗兵的,对她说考核合格还是在训练场牢房对她宣布的,她在牢房呆了有些日子,直到来了个女兵领着她从牢房出来,带她到战区医院述职。那女兵母夜叉似的,对着田潮姿呵呵斥斥。男人堆里总是稀罕着女兵,不管她如何丑样,看着眼里总是公主模样,女兵脑门有个伤疤,一胀红就像鬓角扎了朵桃花似的,一只母狼就变成花狐狸,伤兵就戏谑称她为花狐狸。男兵有从野人山爬过来的,对那女兵略知一点,悄悄告诉我们新兵,千万不要去招惹她,花狐狸也是从野人山爬出来的,整个大部队从野人山爬出来的女兵属于凤毛麟角,掰个指头就可算出来。她们对东洋鬼子那些个憎恨看比一般人深刻多了,脾气也暴躁,说书人口里说的母夜叉或是母大虫大概指着这些女兵,上面叫了田潮姿陪她身边,多半是给花狐狸当出气筒的就是。传说来时上面对她说了,妹子和潮汕有点渊源,是真是假,你帮着甄别,什么的黑旗二代,清末到民国,过去很久了,人会变的,最主要看人有没有大义。而是田潮姿的做派就是东洋女子,看护严实点,一有反常敌对行为先杀后奏。花狐狸表面医疗兵的,或有其他身份,给她特备有手枪。
“说道田潮姿,当然也就得说道马青藤,花狐狸对他去亲近田潮姿非常不满意,大家知道,马青藤是为了田潮姿留在战区医院的,本来排队抽号,他可以成为侨批护卫队的,看见田潮姿要上战场寻阿兄留在医院里,他也就留了下来,青年人的感情力量就是大,对异姓的爱慕可以忘了生生死死,够得上战火里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可战区是反攻日寇的第一战,执行战场纪律格外严格,马青藤那点腻腻歪歪的情怀就给火热铁流烤干了。我有时得给老兵派到医院取药,我一次取到药后,看见马青藤从他那阵前抢救队里鬼鬼祟祟到急救队里找田潮姿,一下就给花狐狸撞见了,赏了他一个耳光和胸口一拳头。大声骂道:什么时候,还咪着一张白脸,快滚,不滚踢爆你的男宝。马青藤给骂得脸色青紫交换,跳脚也没用,现在是短暂休息时间,凭什么不让青年人接触说两句,一点战友情怀的诉说也不行。看架势,小白脸是打不过母夜叉的。当然,我最重要还是观察女兵崽崽,她们每人都有一篇故事,花狐狸破口咧咧的,不仅骂跑马青藤,还把看热闹的男兵也一道骂了:一帮狼崽子稀罕什么?那些男兵一道起哄:没人疼没人爱的花狐狸。花狐狸把短枪上了膛,枪口就对着起哄的男兵们骂:老娘替你们父母教育你们,有生养没人教的狼崽子。伤员男兵都是从死人堆滚过来的,女人的蛮横就是个笑话,对着枪口还在嘲笑她,宪兵两人过来,把男兵赶远点。我看见花狐狸转了身子,短枪别进腰里,偷偷擦去眼角泪珠。田潮姿是活人砖人,我最主要是观察她,她见了马青藤的殷勤也没表示什么,花狐狸和男兵对骂,她也无动于衷,什么都没有表示,她真不是战场祝英台。我的心情也是解脱,国仇家恨面前,什么感情都得让位,戏台唱的战场没有,唯有马青藤在眼前是真的,可田潮姿硬生生让其成为假的。国家现在什么形势,再认真的感情抵不过炽热呛人的空气。
“没多久,我去取药看见花狐狸和田潮姿两人,那就怪了,田潮姿一点不嫉恨拆散人,两人搂肩搭背的,背面看去,好似一对姐妹,正面看去,更像是一对母女,花狐狸慈眉善目,只有腰间别一把短枪,才显示那么一点戾气;田潮姿好像母亲怀里的女儿,安静恬适乖巧。怪了,这田潮姿怎么驯服花狐狸的,小妹妹厉害着,戾气满满的母兽,好像她轻手捻来就服服帖帖的。自然花狐狸在此,小白脸就不在跟前,我在医院看见了,马青藤躲得远远在偷看田潮姿,远水解不了近渴,马青藤不时舔着自己的嘴唇。虽然他俩同在战区医院里,相隔不远,只是不同战队。活人砖不向着曾经共犯难的队友说话,反倒跟狼眼婆亲着,其中是个谜,我在心里给起了个题目:女孩母狼一窝亲。后来,在部队宿舍架子床听老兵讲述花狐狸故事,她从野人山爬出后,给上面授了什么大勋章,她脑袋有点残障,总是听不太清,经常对自己发脾气,性情不免暴躁,可她不愿退伍,因为受伤,做不成女人,生不了孩子了,她愿意呆在军队里,做什么都可以。她是通讯兵出身,听觉不行人就废了。结果上面给她安排看护田潮姿,当然也是监视,毕竟女孩和阿兄都是东洋人。上面说了,想在她身上做点战场文章。叫花狐狸看好了,如是她有阅人及写作能力,可以试试写通讯看看,这样就可打开另种战场本事。我没听完两位女子故事就上了战场,我中了东洋兵一刀,在医院里动了手术,术后就是田潮姿和花狐狸护理我的。我没有花狐狸的大资历,得不到勋章,一将功成万骨枯,花狐狸从白骨堆里爬出来,她是小兵,却有大人物的严酷,田潮姿面前,她变得有女人味。她挂大勋章,有资本留在军队里,我是被人从死人堆扒拉出来的,那场战斗里失去的人太多,英烈们要表彰的功勋更多了,轮不到我,我就自觉退出军队了。离开医院,我最感受是田潮姿那柔柔的手指尖,她的护理是每个伤员不能忘记的,就像是你到了极为饥渴时候,一股子潺潺流水进到你心田里,花狐狸也像是慈母干枯的柔情贴近你的心窝。田潮姿护士干细活,花狐狸病房干粗活,两人配合得很好。我突然醒悟,马青藤为什么要腻着田潮姿,他学医,田潮姿通护理,如是在家中,温顺善解人意是女人的标配,世间难找的贤内助。可在医院里,田潮姿那柔情像是广袤月光般洒向每个伤员。马青藤想独占,花狐狸不让,田潮姿也是无意的姣白月光给某人占有。之后,我就到了这里,二马兄,你还想知道什么?”
“唉,田潮姿是个潮汕好姿娘子呀。我更是想知道她的亲生骨肉是什么回事?”
秋民支支吾吾的:“我是从护士们多嘴多舌听到的,她们说,田潮姿显怀了,当然,女人才知女人事,我们看她宽松的护士服是看不出什么。可她们特别怕田潮姿身边的母狼,支吾几声就没下文了。田潮姿是在医院竖起她勤勉敬业的口德,除去吃饭,她总是在病房忙碌,换药打针,有些个男人屁股羞人地方,她也不计较,该怎么办轻柔着办,尤其是挂瓶吊水,她口里哼着小曲不知不觉就办好了,许多伤员宁愿等着,也是要她亲手打针换药。她常常忙到脸色苍白也不歇着,伤员都认了她为自己妹妹。我不能给她添麻烦,活人砖战友就够亲近,我尽量忍着,让她不因我而多点事做。”
“你没感觉医院的领导有什么表示没有?”
秋民急促咳嗽两声说:“我不知道,估摸着上面也是真不知道,战争惨烈,每人都是忙碌得滴溜转,军官士兵都一样,除去伤员不想闲着却是无事干,当然他们得和自己的病痛作斗争。我看到田潮姿忙到吃法都是咽两口,忙碌几下再吃一点。我就主动帮忙搀扶伤员倒便盆,扶正床架等等。护士们有个崇拜偶像,叫南丁格尔,医院里就叫她是小南丁。”
我急了:“我是说:战区纪律那么严格,一个战区医院的护士显怀,上面不追查父本因缘,有没有哪个坏种憋不住使坏,她无处申诉,自己扛着,怎么向战区将士交代?”
秋民支吾两声后说:“兵士在战区使坏基本可以排除,那母狼从牢房带了她出来,一直贴近她身旁,坏人想使坏也怕母狼的,马青藤叽喳几声,田潮姿怕是不知他说了什么,不能是他瞅冷种下的。医院里的伤员把田潮姿当圣女看待,谁也不会动那坏心眼。我是受伤进医院,其他什么缘由我真不知道。”
一盆冷水把我浇到全身,隐隐约约的感觉什么,按秋民说法,田潮姿肚里的胎儿是进医院前就有的,这个结论是我不愿意的,看人家说得清楚。走马帮路时,大家在队列里跟得紧紧的,谁什么事都是大家眼皮底下的发生的。我胸口一阵阵发颤,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不是我懦弱,实在是我抬不起头面对。我茫然对秋民说:“好弟弟,你就歇好了,阿兄清净一会。”秋民理解,自己到厨房帮忙去。
上人眼光里迷茫,大家好奇心戛然而止,望着上人背影,五娘口中嗫嚅:“不会吧,教授的母亲是东洋潮汕裔?我多次在他面前误解阮氏琳才是,唉,我怎么能把话讲在前面,大不敬呀!”大伙一致呲她:“秋民是估计到了,人家勘破不说破,你这张破嘴。”“要是看守牢房的监护使了坏心眼,半夜偷偷进去,把人糟践了。”“那后来监狱看守给毙了,婴儿更指望不上父亲了。明天早上你来编。”大家都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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