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不会再见到齐月了。
舅舅结束了被病痛折磨的日子,临走的那天,我和周家和都在医院里,他晚上精神很好,吃了大半碗粥,舅妈也说她感觉舅舅的脸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但我跟周家和都知道,她说的不是事实。
高考过后的整个暑假,周家和一直在医院照顾舅舅,我隔一天会去换班,不过后来舅妈就不让我去了,她说我又要工作又来守夜,害怕我身体会吃不消。
我其实没觉得很累,舅舅一家照顾了我三年,这是我应该做的。后来我只在周家和守夜的时候去医院,不过几天以后,舅妈还是知道了,我才明白,原来是舅舅不让我去,他之前答应外婆照顾我,临走前他都没有食言。
进抢救室之前,舅舅指着我跟周家和,已经没力气说出话来,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我和周家和被同一所大学录取,他希望我们以后能互相照顾,这话在之前,他说过很多次,我们都记得很清楚。
葬礼是我跟周家和一起安排的,舅妈的身体和精神早就透支了,舅舅过世后,她也病倒了,在这两年多漫长的日子里,她的身心受到的折磨一点也不比舅舅少,我知道她一直不怎么喜欢我,但我很同情她。
年初的时候,为了凑医药费,舅妈把房子卖了,现在家里租住的是个老小区的一室一厅,晚上舅妈想把唯一的卧室让给我跟周家和,但我们都拒绝了。
周家和等舅妈睡着后才从卧室里出来,他站在关上的门前,小声哭着对我说:“哥,我妈有白头发了,我才发现。”
看到他这么伤心,我心里也很难受,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最后,我只能起身走过去,试着抱了抱他。他的头靠在我的肩上,我感觉我肩膀的衣服湿了,是他的眼泪。
我想起了外婆过世的那天,她干瘦的身体躺在坚硬的棺材里,手指很凉,上面有湿湿的露水,和衣服上眼泪很像。
临回BJ那天,周家和说想吃火锅,那天是大暑,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我知道他心里难受,我们都去上学,家里只留舅妈一个人,他很担心。
“带舅妈一起走?”我说。
他看了我一眼,摇摇头,“我妈不想去,我问过了。”
“走吧,我饿了。”他说。
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我也能理解周家和态度上的矛盾,他心疼舅妈,但他无法一边完成学业,再一边照顾一个精神上依赖他的人。他还不到二十岁,之前一帆风顺的生活让他还没来得及学会像一个成年人一样做事。
那顿饭周家和一直在低头吃东西,他眉头紧锁着,好像口中的食物很难以下咽。他这一周都没怎么好好吃饭,睡得也很少,我感觉他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当他再次抬手示意服务员过来时,我阻止了他。
“走吧。”我说。
周家和犹豫了很久,才慢慢放下手,用纸巾用力擦了几下脸,才起身往出走。我把他的手机收起来,到前台处付了账。出门的时候,我就看见周家和正在跟齐月说话。
齐月穿了一条浅蓝色上面带着白色小花的连衣裙,她很白,比高三的时候胖了一些,她变漂亮了。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比周家和矮一些,但身形很结实。这个人看向周家和时的眼神很警惕,他不时地偏头看向齐月,不知道看出了什么。
周家和看见我出来,挥了一下手,齐月和那个男人同时望过来,我看到齐月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们一起回来过暑假?”她问周家和,同时又看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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