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小史按照耐刑,剃掉了郭解的胡须、鬓角,又让两名狱小史端来一盆清水。

郭解站在大釜盛的清水旁边,摸了摸下巴,笑了:“年轻了十几岁,这才像一名少年,不是满脸胡须的汉子。”他轻轻颔首,从皂衣的怀中,拿出一算三铢钱扔给狱小史:“你带着兄弟们去东市喝几杯,这些钱就当是辛苦你们了。”

狱小史手忙脚乱的接过来三铢钱,如蒙大赦,伸出皂衣袖子擦了擦脑门的细汗。

几名狱小史满脸的喜色。

一算钱是一百二十钱。

三铢钱的数额倒是不少。

狱小史却不在意。

真正在乎的是,郭解给出了喝酒的赏钱,也就是不怪罪他们剃掉郭解的胡须。

郭解在右内史官吏更加奇怪的眼神中,迈步走出听事堂,一脸的欣喜,看不出任何遭受耐刑羞辱的痛苦。

似乎剃掉胡须是一件高兴事。

功曹忍不住感慨道:“郭解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是个做大事的人。”

右内史的一众官吏纷纷点头,很是认同功曹说的话。

“姊婿!”

“姊婿!”

“郭君!”

卫广、义纵、莽通、虫皇柔、安国少季几人在右内史的郡官寺门口,焦躁不安的等候郭解,瞧见他从官寺走出来,立即围了过去。

卫广笑道:“姊婿遭受了耐刑,年轻很多,看起来比起过往倒是英俊几分。”

“善。”

虫皇柔先是一愣,玉脸叹息道:“原来郭君是个少年,小小年纪就能弁虎,徒手捶死一只猛虎,看来郭君比我预料中还要更加骁勇。”

“走吧。”

郭解笑了笑,坐上一辆安车:“我现如今是罪吏,不能继续担任郡邸长,听说安国少季在闾里买了一处曲尺宅院,暂时住在你家几日,不会打扰你和杜从母多久。”

罪吏是七科谪中的一个。

无法担任官职。

除非有特殊的恩典,方能继续在官寺做官。

郭解不急。

急的是快要上计的赵禹。

还有缺钱快要缺疯了的桑弘羊。

至于张汤嘛。

也很急。

缺少一个敢于罚没豪强家产的属吏。

“不打扰。”

安国少季的心绪低落:“自从小吏帮着杜从母赎黥,杜从母没有跟着小吏在长安的闾里过日子,直接返回了母族的乡里,再也不会见小吏。”

郭解瞥了一眼满脸悲伤的安国少季,只觉得有趣,看似伤感,其实再过几天就会把杜从母忘记。

安国少季又不是舔狗。

悄悄相反,安国少季总能把女人变成他的舔狗。

也不知安国少季怎么做到。

在哄骗女人方面的本事,不比虫皇柔的剑术逊色。

安车顺着旁道,停在长安官寺附近的闾里门口,几人下车,步行走向曲尺宅院。

“你的宅院怎会在这处闾里?”

郭解诧异道:“长安官寺附近的闾里,地价昂贵,一座曲尺宅院甚至能够卖到数十万钱,你上次分到的钱帛是十金,十万钱已经很多了,却也不够在官寺附近的闾里买一座曲尺宅院。”

宅是面积。

一宅是三十步见方的土地,大概三十平米。

曲尺宅院至少有二十宅,相当于六百平的别墅,不,已经算是一个小庄园了。

安国少季分到的十金,能在长安买几宅土地差不多用完所有的钱帛,不可能买来一座二十宅的曲尺宅院。

“这个.”

安国少季讪笑一声说道:“不不是买来的一座曲尺宅院,小吏为了郭君的事,没少拜访右内史的右曹,郡市掾的夫人,看看上了小吏,得知小吏想要买宅院,就把这座曲尺宅院卖给了小吏,市价一金。”

又被四十岁以上的夫人看上了?

郭解哑然失笑。

早就说安国少季很快就会忘了杜从母。

果不其然,安国少季忘记的速度,比起郭解预料的还快。

卫广看了一眼安国少季,又看了一眼虫皇柔,啧啧称奇:“看来虫皇柔有对手了,脸蛋真正值钱的人是安国少季,比起虫皇柔还要值钱。”

在场众人走进曲尺宅院,瞧见宅院还有两名小奴,一名大婢,全是市掾夫人留下来伺候安国少季的奴婢。

一个小奴市价一万五千钱,两名小奴就是三万钱,一名大婢的市价是两万钱。

再次送给安国少季五万钱。

众人重重点头,很认可卫广说的话。

郭解笑了,那是当然,安国少季可是软饭硬吃的典范。

几人跪坐在客室,大婢带着两名小奴,很快送来黍酒和薤、腊,摆放在食案上,躬身退出了客室。

“茂陵令活该变成人彘。”

卫广愤懑不已的说道:“害得姊婿失去郡邸长的官职,变成七科谪的罪吏,没有恩典,不能继续做官。”

“呵。”

义纵冷笑一声说道:“等到平阳公主看腻了茂陵令的人彘样子,我亲手把茂陵令带到长安狱,让他尝一尝秦代的酷刑。”

两名妻弟愤恨不已。

倒是郭解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似是不在乎罪吏的身份,没把失去郡邸长的官职放在心上。

“嗯?”

虫皇柔的眼波流转,狐疑道:“郭君难道不想做官,继续在官寺当个有权的吏员?像你这般心胸开阔,一点都不着急的人,倒是第一次见到。”

他见过很多人为了一个小小的吏职,争的头破血流,曲成侯的大第室更是经常出现一些远房的虫氏族人。

远房族人过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求官。

希望曲成侯赏赐个一官半职。

郭解镇定的说道:“着急的人不是我。”

“郭君可在?”

这时,长安官寺的一名书佐,急匆匆走进客室,朝着郭解作揖。

书佐恭喜道:“恭贺郭功曹,长安令派遣小吏过来传递一个消息,征辟郭君担任长安官寺的功曹,明天就赴任,只是需要郭君拿出一些钱帛赎耐。”

赎耐,是用钱帛赎去耐刑。

“嗯?”

郭解听到书佐说出一句功曹,饶是早就知道自己会受到重用,却怎么也没想到是征辟功曹。

他现在是首都的组织部部长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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