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忙道,“臣惶恐,顿首谨言,犬子伤重,恐时日无多了。”

任汉文依旧匍匐在地,强压着内心的波澜,声音却仍忍不住微微发颤,带着几分沙哑与哽咽,“回首往昔,臣如蒙眼之驹,一心奔赴朝堂公务,却疏忽了对犬子的养育与陪伴。如今犬子命悬一线,危在旦夕。”

说到此处,他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滚滑落。

“臣心中愧疚难安,恨不得以这最后的时光,日夜伴其左右,弥补为人父多年来的亏欠。”

任汉文几近泣不成声,“臣斗胆恳请致仕,以得片刻之机可专心陪伴犬子度过最后的岁月。”

话音刚落,任汉文缓缓抬起颤抖的双手,从怀中掏出那封早就准备好的辞呈,高高举过头顶,静待回音。

皇上原本正铁青着脸,恨不得将手中把玩的翡翠扳指捏碎,他望着低入尘埃的任汉文,竟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里夹杂着愤怒,突地戛然而止,喝道,“任汉文,你竟敢要挟朕?!”

任汉文心头一震,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忙不迭地抹了一把夹杂着泪水的汗水,缓缓抬头,郑重道:“陛下,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此番请辞,出自真心,绝无半分冒犯陛下之意。望陛下明察,恩准老臣的请求。”

说罢,他再次伏地叩首,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

皇上神色稍缓,他快步上前,双手稳稳地将任汉文扶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宽慰的笑意,“任卿不必如此悲观。待清澜与长乐完婚之后,太医院首座定会施展‘金针渡劫’之法全力救治。这针法玄妙,定能起死回生。至于辞官之事,待喝完新人茶再议不迟。”

皇上说这话时,宽厚的手掌依旧稳稳地落在任汉文的肩头,看似是安抚的姿态,却让他猛觉一阵钻心的刺痛。

他下意识抬眼,望向一脸笑意的圣上,那笑容在烛光的映照下,却似蒙着一层寒霜,让他瞬间明白,皇上心意已决,犹如寒铁铸壁,万难撼动。“这,这可......” 任汉文嘴唇微张,话语却哽在喉间。

突然,一阵尖细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陛下,长乐公主求见。”

皇上与任汉文下意识地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难掩惊讶。

“宣她进来。” 皇上很快回过神来,声音瞬间恢复了威严。话音未落,雕花门扉缓缓打开,身着一袭素色罗裙的长乐公主翩然而入。

她身姿轻盈,却难掩疲惫,那原本娇艳的面容,此刻透着几分憔悴之色。双眸红肿,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哭泣。

然而,当她抬头的瞬间,眼中迸射出的光芒却无比坚定,“儿臣见过父皇。” 她微微欠身,声音轻柔,仪态端庄。

皇上看着长乐憔悴却又带着几分坚毅的模样,心中已然猜出了大概。他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满是心疼与慈爱,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搂进怀中,柔声道:“朕的好女儿,这一路,你定是苦了。告诉父皇,可是已见过任冰了?”

公主靠在皇上温暖的怀抱中,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那积攒许久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再也难以抑制。

她缓缓抬起头,那原本灵动的双眸此刻满是哀伤,目光直直地望向皇上,声音中带着哽咽,一字一句,却又无比清晰地说道:“是的,父皇。儿臣今日去见了任冰,他的状况......”

长乐微微顿了顿,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儿臣愿意嫁给任冰,请父皇尽快为儿臣筹办婚事,越快越好,”她的眼眶再度泛红,声音也微微发颤,“我怕他,他等不了太久了。”

任汉文静静地站在一旁,长乐坚定的话语,字字清晰地落入他耳中,他的身躯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抬眸望着公主,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这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主,此刻浑身散发着一种别样的坚毅。在任冰命悬一线、生死未卜的艰难处境下,她没有丝毫犹豫与退缩,决然选择相伴相随。任汉文心中除了讶异,更多的还有感动与欣慰。

刹那间,一丝希望在他心底破土而出,疯狂生长。公主既然这般坚定,还亲自去见了任冰,或许真有法子救他。

如此想着,任汉文眼眶瞬间发热,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双腿一软,重重地跪落于地,身体微微颤抖着。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要贴到地面,声音沙哑:“犬子命途多舛,这一路走来,历经坎坷,本以为大限将至,却幸得公主垂怜。公主殿下大恩大德,老臣无以为报,定当倾尽余生,肝脑涂地,以报陛下与公主隆恩。”

说到此处,他稍稍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愿上天庇佑,让任冰早日康复,莫辜负了公主这一片深情厚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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