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打烊时顺走的胭脂盒里盛着调好的磷粉,晨光里泛着诡异的幽蓝。

"将军真要拿这腌臜玩意儿当宝贝使?"张歌女抱着镶螺钿的阮咸蹭过来,发间茉莉随着步子簌簌落在他肩头。

她突然瞥见张远用火折子点燃磷粉,迸出的火星竟在半空凝成荧荧发亮的莲花,惊得连退三步撞翻了门边的铜鹤香炉。

张远伸手扶住香炉,青铜鹤喙里滚出半颗未化的龙涎香丸:"这叫氛围灯,比走马灯亮堂。"他掸了掸衣摆沾的磷粉,示意张歌女拨动琴弦。

当第一个泛音震颤着漫过街面时,悬在门楣上的十二盏琉璃灯突然次第绽开蓝焰,惊得早起赶海的老渔夫险些摔了鱼篓。

"快看!

海龙王显灵了!"卖糖人的小贩最先尖叫起来。

人群像被蜜糖吸引的蚁群,转眼就将乐坊围得水泄不通。

张歌女指尖扫过二十四品银弦,张远藏在袖中的燧石精准地配合节奏炸开火星,将《春江花月夜》的曲调化作漫天流萤。

李老鸨攥着算盘冲出来时,正撞见个绸缎商往张歌女怀里塞银锭子。

她涂着厚粉的脸抽搐两下,突然扯出朵菊花似的笑:"哎哟我的大将军,早说您有这神仙手段......"话音未落,二楼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卢婉拎着半截烤鱼从屋顶探出头,杏色裙裾上还沾着昨夜灶灰,显然又在找哪个藏着零嘴的暗格。

张远刚要开口,却见卢婉的视线凝在张歌女鬓边将坠未坠的茉莉花上。

少女琉璃似的眼珠忽地蒙了层水雾,转身时绣鞋尖踢飞的瓦片正砸中楼下叫卖的货郎担子。

五颜六色的绒花撒了满天,倒比磷火更炫目三分。

"卢姑娘怕是误会......"张歌女刚要追,却被李老鸨扯住广袖:"管好你的阮咸!

没见周家的探子混在人群里?"老鸨染着蔻丹的指甲掐进她腕子,眼神却瞟向街角那个戴斗笠的米商——那人腰间晃着的正是周家乐坊特制的双鱼玉佩。

暮色四合时,张远蹲在后院井沿磨燧石。

白日里被磷火灼伤的手背还在渗血,却不及心头那点刺痛来得鲜明。

卢婉赌气时摔碎的青瓷碗还躺在槐树下,月光给每片碎瓷都镀了层冷霜。

"将军,孙乐师说风寒未愈,今晚的《破阵乐》怕是......"张歌女抱着琴谱过来,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

西厢房窗纸上分明映着两个人影,其中那个戴方巾的,前日还在周家乐坊门口撒传单。

张远将燧石揣回袖袋,起身时故意踩断枯枝。

窗内烛火应声而灭,片刻后孙乐师抱着三弦推门而出,领口金线绣的缠枝莲纹竟少了两片花瓣——那位置本该缀着周家乐坊赏人的金叶子。

"听说城南新开了家羊汤馆子。"张远状若无意地拦住去路,指尖拂过对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孙先生风寒体虚,要不要同去暖身?"

孙乐师怀里的三弦"咚"地撞上门框,苍白的脸在灯笼下泛着青:"不、不劳将军费心......"他倒退着挪向角门,腰间荷包突然漏出几粒金瓜子,滚到张远靴边时还沾着周家特制的茉莉头油香。

子时的更鼓声里,张远独自站在乐坊最高处的飞檐上。

海风掀起他半旧的鸦青斗篷,远处周家乐坊的灯火明明灭灭,像极了现代都市的霓虹残影。

他摸出那枚带血的燧石,在瓦片上划出三道焦痕——恰是孙乐师今日经过的三处街口。

槐花的甜腻里混进了周家特供的龙涎香,张远望着最后一盏灯笼被海雾吞没,突然想起穿越前常去的便利店。

那些监控摄像头闪烁的红点,与此刻檐下忽明忽暗的灯笼何其相似。

他纵身跃下屋檐时,一片金叶子从袖袋滑落,正落在孙乐师白日站过的青砖缝里,闪着阴谋特有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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