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眼睛,应急照明灯太过刺眼,长长的眼睫落下一片阴影。

“顾哥你不看气氛吗?”石一泉咬着牙,恶狠狠地说,“耍什么帅啊。”

跨过长长的走廊,顾禾月一步步走来。

皮鞋和大理石地面的碰撞声一声一声越来越清晰,像钟鼓一样,敲击着晏华星颤动的脑神经。

那双皮鞋停在自己身前。

晏华星低着头,顾禾月的脚尖和自己的不过十公分,他身上似乎还裹着外面的雨气,侵入晏华星的鼻腔。

他回忆起那年的暴雨,仿佛就在昨天,但事实上,已经过去了一年。

放在口袋里的手紧了紧,晏华星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的恋人打招呼。

你好,好久不见……

会不会太过奇怪?

晏华星往日的社交方式在此刻全都化为齑粉。

“伸手。”

他听见顾禾月说。

晏华星乖乖伸出左手。

顾禾月:“另一只。”

“……”

这次,晏华星没有听话。

他的胳膊往后缩了缩。

“唉……”顾禾月轻轻叹息一下。

晏华星抬眸,倏地撞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藏在身后的右手被人拉住手肘,一股巨力将他的右手拉到身前,一滴血砸在地上,几不可闻的细小声音在安静的走廊中凸显。

像极了他胸腔里骤然坍缩的某个空洞。

右手手腕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晏华星听见石一泉心疼的吸气声,听见黄戟朝握紧的手骨节作响的声音。

可是,面前的人,却皱着眉,似是对他很失望。

顾禾月的瞳色还是琥珀色,却蒙着层尖锐的冰,仿佛有人把月光碾碎撒在枯井里。

晏华星盯着他的眼睛,开口问:“你是在生气吗?”

“对。”顾禾月开口。

“你对我失望吗?”晏华星继续问。

“……”

晏华星:“我做得很好,可以不生气吗?”

顾禾月没有回答。

顾禾月强迫自己用这一年来习惯的审视犯人的目光逡巡这张脸,眼尾泛着猩红,太阳穴新旧的刺穿伤痕一层盖着一层,惨白的下唇结着血痂,是咬破的。

比一年前还要瘦上许多,身上都没什么肉,宽大的实验服罩在身上,挡住不知道身上多少伤口。

失望?生气?

不,他完全没有。

他心疼。

心疼他的爱人在这里受了这么多苦,自己却束手无策,完全帮不上忙。

是对自己的失望。

“手放好。”

顾禾月把晏华星浸血的袖口挽上去,露出血肉模糊的手腕。

石一泉捂着嘴,心下骇然。

晏华星点头,手腕传来冰凉的触感,眼睛始终观察着顾禾月的眼神,“嗯。”

顾禾月拿出一瓶碘伏,拿着棉签给他细细擦拭伤口。

晏华星:“这是……?”

顾禾月像是预判到他要问什么,说:“上楼梯的时候遇到安汶希,他给我的。”

“哦,原来你早就知道。”

“我提前说,你就不藏了?”

晏华星嘴角扬起:“不,我会藏得更隐秘些,不让小石头为了我的伤口掉小珍珠。”

石一泉听罢,抽着鼻子反驳道:“我才没有哭呢!”

顾禾月扔了几个被血浸透的棉签,“啧”了一声,“现在还有力气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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