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凝玉沉默地放下了茶杯。

虽然她面目平静,但只有她的掌心却濡开了浅浅的水渍。

沈景钰其实猜的一点错都没有。

她就是在保护慕容深。

阮凝玉垂下眼帘,“沈景钰,你知道的,我不想骗你。”

沈景钰扭过头。

便见阮凝玉因低着下颌而露出她那精致的侧脸和耳垂,而她今日戴了翡翠耳坠,摇晃间带起一阵烟波,衬得她的耳垂柔软又白皙,分外触动着他的心。

沈景钰说不出来什么滋味,笑了一下。

他心里其实也明白。

都做过了一世夫妻,那个人对她来说怎么可能不重要?

可他就是不甘心。

凭什么,上辈子那个人不是他?

是他不够好吗?

沈景钰注视了好久,久到阮凝玉都要以为他要变脸时。

可他却在微凉的秋风中伸出了手,她翡翠耳坠上不小心勾了发丝,于是他动作温柔地帮她发丝给挑开了。

怕她耳坠扯到发丝不小心弄疼她。

沈景钰绅士地收回手,星目带笑,坦荡又自信,“你不愿说便不愿说,我不强求。我想,凝凝定是有自己的难处。”

“你知道吗?凝凝。”

这时,他凑近了很多。

阮凝玉不由扭过头来,想知道他要说什么。

沈景钰那双漆黑的星目倒映着她的身影,仿佛天地间里头只能容纳下她一人,“我对阿凝从不会计较这么多。”

阮凝玉怔住,明知道他言外有意,这时脑袋像灌进了水,怎么也想不出其中的深意来。

沈景钰说完,便勾唇不羁一笑,他的锦靴从桌上拿开,便意气风发地离去。

只是临走前他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深情,眸子仿佛盛满了点点星光。

“凝凝,记住我的话。”

阮凝玉回过神时,他便只身离开了凉亭。

少年离去后,阮凝玉接下来的时间都在反复思考着他那句话。

她总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

好似上辈子也听过……

当天晚上,阮凝玉做了一个梦。

梦见她这辈子又嫁给慕容深当了皇后,而沈景钰又用一双沉沉的眸子盯着她,里头充满了爱与恨,转眼他便转身遁入了空门。

他每一年都会给皇帝寄信,每一封信都会给她这个皇后娘娘问安。

结果自然是慕容深耿耿于怀,怀疑起她跟沈景钰曾经的那段感情,怀疑她到现在还对沈景钰念念不忘。

天子的猜忌是最为可怕的。

其实那时候也并不完全是因为沈景钰。

皇帝是世间最冷酷又权衡利弊之人,阮凝玉觉得他有意扶更有助于他帝位稳固的妃子为后。

于是那时候慕容深冷落了她好一阵,宫人和嫔妃都对她落井下石。

阮凝玉忘记那是她失宠的第几个月了,慕容深赌气一直不踏足她的未央宫。

她也很害怕自己什么时候被慕容深舍弃,从那凤椅上高高掉下来粉身脆骨。

记得那也是个秋天,平仲树又黄了叶子。

机缘巧合下,阮凝玉独自离宫去郊外散心时又遇到了那出家多年,法号为无情的沈小侯爷。

想了想,她还是开口道。

“无情法师,好久不见。”

沈景钰也对她行了礼。

当时是在山顶,两人本是来欣赏风景的,可因前尘往事,她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尴尬,何况她抛弃了他当上了皇后,可如今在皇宫里却活得这么狼狈落魄。

阮凝玉待了一刻钟不到,便想跟自己的宫女侍卫下山。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阔别已久的清润嗓音。

“阿凝,我跟你不会计较这么多。”

这声刚出来,背对着他的阮凝玉眼睛一下就红了。

她瞬间就听懂了他的意思。

沈景钰在说,即使她嫁人为妇了,也曾残忍地抛弃他于不顾,可是这些他统统都不在意。

他不会跟她计较。

只要她愿意回来,他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当时哭了一路下的山。

今夜,阮凝玉被这个梦惊醒,想起下午时沈景钰对她说的那句原封不动的话。

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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