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亦九却不言不语,只是又默默掏出几颗珠子捏在手里。
楚凤林刚才亲眼见过,知道那看起来跟琉璃珠没什么两样的法器威力大,他仔细观察着殷亦九的神色,想看出几分端倪。但是可惜他毫无所获。
殷亦九原本想着抓了这煞气楚凤林,可如今听这人说的话,杨冬青的处境怕是很危险。而且他的定位符和寻踪符在这里面的某些地方会失效,他不太想赌。
“他在哪里。”殷亦九冷冷地问。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是经过刚才的战斗,楚凤林大概晓得这小道士的内心平静无波,这会儿却语气冰冷。看来那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
那个人一路以来,没有像以前进来的土夫子贪得无厌,也没有在误入焚轮居所时搞什么破坏。观他灵台清明,恐怕多半也不是个坏种。
楚凤林又不动声色地打量殷亦九。这会儿冷静下来,他竟然发现这人灵台之间凝聚了一股正气,可眉宇之间又缠绕着淡淡的不祥气息。
正是这股不祥气息让他认为这小道士不是个好东西。
如今细看,这小子竟然还做了不少好事!
楚凤林眼里的猩红彻底褪去,他知道眼前这人恐怕真的会炸了这里,便对他道:“随我来。”
转身的时候,楚凤林嘴角却挑起一抹冷笑。
管他好人坏种,管他道士凡人,敢闯入这里扰他清净,他就得让他们付出代价!他们的人生,到这里也就到头了。
杨冬青想,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的平安顺遂的日子这回恐怕要到头了。
找遍了屋子,一无所获。这屋子里什么都不缺,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可就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那位探花郎。
好吧,这屋子出现在这种鬼地方本身就够诡异特别的了。
可是找不到出口。
杨冬青身上的衣服一直没干,湿淋淋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他站在院子里,看着黑沉沉的水发呆。过了一会儿,他干脆直接席地而坐,盘着腿,单手拄着膝盖出神。右手还在隐隐作痛,提醒他关注一下骨折的手臂,但他没办法,只能转移注意力。
一个陵墓,主人葬进来之前就已经没了生命,为什么会有这些诡异东西?
他回头看屋子里端坐着的探花郎。
还有这位,没有生命气息,却会动会说话,甚至仿佛会思考。
可是联想到在此之前遇到的那些事件,以及那些诡异的“主角”,杨冬青又有种认命般的错觉。
我这是进了什么异空间?杨冬青心里嘀咕,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阿九。
“啊!”杨冬青有些懊恼地低叹一声,重整旗鼓般站起来,往屋里走去。
总不能用坐以待毙来应对目前的情况,他现在已经感觉到饥饿,恐怕外面天都黑了。虽然手机丢了看不到准确时间,但他大概能估算,从肚子的咕噜声中推测,这会儿恐怕已经下午六点多了。
已经六点十七分。殷亦九把手机塞回包里,眼里带着几分审视盯着走在前面的楚凤林。
楚凤林就像背上长了眼睛一样——也可能是因为殷亦九的目光如炬——头也不回地说:“怀疑?”
殷亦九淡淡地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楚凤林冷笑出声,却是满满的自嘲:“我竟然都不是人了呀!”
殷亦九像是没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一般,直接问:“你是太子,何以至此?”
部分史书上只是记录楚凤林正值壮年却因病去世,皇帝痛失爱子,差点卧床不起,连续灌下几碗药才勉强能上早朝。后来甚至不允许旁人提到自己的爱子,每每想到楚凤林,总是老眼含泪,唉声叹气,痛惜不已。笔者在最后还感叹人生:谁道皇家无真情?此乃真心实意爱皇子!
也不知加了多少个人的主观感受和想法。
但皇帝确实爱重自己的这个太子。楚凤林道:“父皇看重我,确实不假。”
不过也正是由于父皇对他的宠爱,才会让他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可这不是他们父子的错,而是别有用心之人罪该万死!然而焚轮却被无辜牵连……
殷亦九有几分奇怪:嘴里说着“爱”,可身上却是浓郁的仇恨煞气。
他虽然很小就离开家,很少见到自己的母亲殷悬铃,甚至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亦如许,但是他能感觉到师父、母亲,还有其他亲人对他的爱,他会觉得心里温暖。可眼前这人……
他又想:过去的事情,真假难辨,旁人难理解也对。
随后他就把关于历史真假的疑问抛却脑后,难得聚起来的几分好奇也随即散去。
他问楚凤林何以至此,还包含了几分了解事情真相,顺利解决事情的打算。
楚凤林不说也无所谓。殷亦九垂下眼睑,煞气可化解,陵墓可封印,现在最重要的是冬青。
杨冬青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出路,然后到那个老乡家啃几个水煮洋芋。
“哥,你知道出口在哪里不?”
杨冬青这会儿直接坐在探花郎对面,这位探花郎似乎不能做出伤害性的举动,那他也就直接不那么怕了。
果然,探花郎只是面带微笑地瞥他一眼,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杨冬青仰面靠在坐榻上,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于是他的身上就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妙味道。他揪起衣领闻了闻:绝!够诡异!
“哎!”他盯着房梁叹息,语音却拐了个弯,“诶?”他的身体也拐了个弯,站起来却还是仰头看着房梁。
房梁上有一盏灯——没有点亮的走马灯,一盏无声旋转的走马灯。
虽然和小屋、探花郎比起来纯属于平平无奇,但还是够诡异的。
探花郎也缓慢抬头去看,嘴里冒出一句平淡无起伏的话:“啊,他送我的。”
无悲无喜,平铺直叙。
杨冬青朝他看去的时候,却一瞬间被他的眼神吸引。那双本该死气沉沉的眼睛里,却盈满让人悲戚的墨一般的复杂情绪。
这很诡异。
自从落到这陵墓里,杨冬青也不知在心里说了多少个诡异了。
也许,人心复杂难懂,情绪也如风雨来去匆匆,让人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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