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睁眼时窗枱边停了一只学语鸟,三十年来极少有鸟来靠近这冰堡。

他深金色眼睫在晨光里微抬,展放一双耀明的宝蓝色眼静静看著,这学语鸟倒特别,轻灵的在窗枱上跳,吱啾得已是悦耳,没想到又唤来一只。

他在暖风轻动的白纱间望了一会,忽然听到楼下哄笑声,疾拉被起身想下楼,乍看到自已瘦得与往日差距过大的两腿,己换著上三十年前的旧衣服,讶然再注视身上,才忽然想起——死了。

死了?

好吧 !

他不对早料到的结果起情绪,但好奇楼下那些说笑的声音,似乎是他(她)们。

那八个被牵累的好友,这声是原来的他(她)们的说话声,他急拉门出,想确认他们如何…

楼下因为开门声响都静了。

一个圆胖孩子手拿块饼奔到梯口仰头向上张望。

「哈利。」他认出了,带笑下梯蹲身去拥他,但才拥上这孩子,心里忽然涌悲伤。

「原谅我,哈利!」他抚著孩子挤胀的两颊,眼眶凝重红起,声音变沙哑了,情绪堵在喉间,滚在喉结:「那个老妖婆连你也不放过?」

「闭嘴!」车夫道格忽然由吧台桌边摔了一个杯垫过来,卫斯理一手护住哈利错身接住,立起身怒瞪著道格。

他已经不是兽了,道格现在的身架未必是他轻易制服得了,何况手拿著蛋糕的道格没来由情绪忽然拉得极爆,歪著嘴大骂:「你给我闭嘴,刚过这事你又要多话。」

几个往日模样的仆佣站近道格,都忽对他没带好色。

厨娘手里又端出一大盘肉酱面,板著脸望这些吵嘴的人。

「卫斯理先生拜托你,你不要再招惹那位女士了好吗?」好脾气的道亚边拉拉道格,边埋怨他。

他斜嘴一笑,红著眼圈却蔑露轻视:「都已经这样了,还这么怕她?难道她还能追到这死境里来?」

「不要再说了。」厨娘跥脚急嚷。

道格忽然又狂燥的冲了上来,他挪开哈利扭身一撞。

也许野兽当久了,有截然不同的自信,身板未胜人家,仍很快在拳来脚往间制住了道格,压制著他右膀口里多骂一声:「死到底了还怕什么?」

哈利哭了起来。

「疯了呀?」

坐在沙发已上著发卷、抺了口红有精致的一脸妆和穿了合身低胸洋装的莉莎,本准备他一醒就要马上当面辞差,皱眉瞪著他骂:「谁死了?刚正常过来、这人又疯了,这里不能待了。」

连辞差都懒了,直接摔门走人。

「薪水!」尤利特把蛋糕吞了站起来,看著这正年轻气盛却依然死性不改的主人,铁了心要走了。不过这个月薪水还没发。

「快把薪水发了,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鬼地方,苦了三十年,你要每人多补贴我们些金币。」众仆口径一致,大概早商量出说法了。

「到底那三十年是——?好像作梦,我昨天回去我老父还没死。」最老实沉默的道亚忽然在这时抓著脸疑惑自语。

众人纷纷骂起他来,

那折磨死人的三十年,你也能转眼就疑惑,后十五年永远挛缩的手、挺不直的背、永远迟钝的眼耳,疼痛的身骨,你竟转眼就忘?

几人痛骂卫斯理是招事的恶魔、不知好歹、任性到底的害人精,也顺便把这个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营的道亚损骂几句。

接著烘閙的群来推开卫斯理扶起道格,但也架住道格劝著:「先领钱再说。」

哈利边哭边爬上高脚椅仍尝一口肉酱面,揉著太撑的小肚子喊痛。

酒柜旁飘来一股烟草燃起的气味,何森坐在摇椅里背向众人情绪不动的向雇主卫斯理开口:「咀呪破了,明白吗,说话给我小心点,不要再招个新的。」

「闭上你臭嘴,给钱。」道亚忽然被提醒般,也凶了主人一句,对他伸长手。

「我死了以后到底怎么了……」他皱著深棕浓眉,忽然大步到何森的摇椅旁:「送回去了吗?」

何森拿著卫斯理家珍藏的三代掐金丝珐瑯烟斗浅抽了一口,对他徐喷了一个烟圈:「送出二哩地,她就吓得自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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