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果开开心心地哼着小曲,坐在小板凳上煮面条。
她挽上衣袖,卷起裤腿,光着小脚,脸颊红扑扑的,似乎为了久违的出海兴高采烈。
无论是干活还是休息,这个乐天派的女孩儿始终表里如一,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伤心的时候。
李凡一动不动站在旁边,不打扰她,偶尔眺望远方,眉头轻皱。
上一次李凡看人做饭,还是在青渠村。不知不觉间,他又开始追忆无忧无虑的童年,而喜欢这么做的通常是饱经沧桑的老人。
许久没人说话,朱小果瞥了李凡一眼,开口问他:“你多久没吃饭了?”
李凡盖住戴在右手上的戒指,脑筋一动,装出垂涎欲滴的神情:“一整天。”
“哦。”朱小果给李凡盛了一小碗面,吩咐他道:“慢点儿。”
李凡接过搪瓷碗,蹲在地上,还来不及道谢,先狼吞虎咽起来。
朱小果倒不着急吃东西,而是兴致勃勃地看着李凡,计较着接下来该如何从他嘴里套话。
等李凡将碗里宽面一扫而空,朱小果又给他添了第二碗,趁机问道:“李凡,你今年多大岁数?”
李凡嘴里塞了食物,含糊不清地道:“二十。”
关于这个问题,他也记不太清了,便约摸着讲了一个大致准确的数字。
“那我得叫你一声李凡哥。”朱小果取过另一只碗,表情略有吃惊:“二十岁的人,怎么里里外外却像四十岁一样?”
李凡囫囵吞枣,暗运灵力,把吃进肚子里的淀粉化成微薄的气血,又装模做样打了个饱嗝,这才如实承认道:“因为我经历过许多不好的事。”
这句话很直白,也很深刻,李凡不想再说更多。
朱小果无意深究李凡的过往,托腮注视他灰头土脸下的明亮眼眸:“你若是洗把脸,一定精神许多,英俊许多。”
李凡心神微颤,扭头道:“我这样挺好的。”
看他有些慌张,朱小果不晓得自己触碰到李凡心底哪一块柔软,把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装束上:“你是剑客?”
满是酒渍的衣衫成了很好的衬托,那两把默默无闻的长剑确实扎眼。
“……是。”李凡搁下碗筷,试图转移话题:“呃,海水应该不能拿来洗碗吧。”
朱小果却不依不饶,言语中多了一丝怀疑的意味:“是真家伙?还是卖艺用的?”
李凡抬起双手,看样子打心眼儿不愿碰到佩剑的剑柄:“你看,木头做的。”
边说着,他故意把腰扭到一边,将宗师朝向朱小果,示意她亲自检查。
朱小果转了转大眼睛,跳到对侧,拔出剑鞘中的灵藤,果然是一把死气沉沉的木剑。
她把灵藤扔给李凡,失望地道:“没劲。”
李凡觉得好笑:“没劲?我要是有能伤人的真剑,难道你不害怕?”
朱小果想了一会儿,脸色微红,仍是嘴硬:“要是那样,我固然会害怕……可你的剑分明不能伤人,没劲就是没劲。”
世上有些事就是这么巧,巧到不可思议。
朱小果刚说李凡的剑不能伤人,他便伤了三个人。
更准确地说,李凡不是伤了三个人,而是杀了三个人。
再准确一点,李凡杀的不是别人,而是三个要杀他的精炼傀儡。
当然,朱小果看不清李凡的动作,更察觉不到他悄然放出的淡淡杀气。
她只听见了李凡有些急迫的快声快语:“小果,我肚子突然有点儿痛,你先进去一下。快,快!”
朱小果皱皱眉头,边被李凡推进门,边嘟囔道:“哼,懒人屎尿多。”
进了船舱后,她隔着一层薄薄的壁舱,又高声道:“要是敢弄到船上,我非把你踢下去不可!”
“还有,叫我船长!”
朱小果并不认为“船长”这一听起来十分奇怪的称呼比“小果”适合多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多了这句嘴。
拥挤的舱内,李凡的声音悠然飘来:“好的,船长。”
他立在甲板头,弹指纵风,将浮在海面的无头尸首吹远,同时凝出一个粗糙的隔音结界。
李凡食指一抬一落,化风之境初露峥嵘。
此时的李凡,至少在对“风”的理解上,不输修真界的任何一个法修。
神风剑法,第一层是随风入剑,第二层是凭剑起风,第三层则是剑风合一。
正如林磊当年所言,剑即是风,风即是剑。
所以李凡很久没拔过宗师了。他那随心所欲、召之即来的剑风足够应付大部分棘手的情况。
小喽啰已死于剑下,幕后主使缓缓现形。
李凡不认识这个人。
“你,是谁?”
“远东商会,施哲。”
李凡道:“我听过远东商会,但我没听过施哲。”
话虽如此,可他究竟是在哪儿听过“远东商会”这四个字的呢?
许多回忆早已随着长年累月的酗酒而消散,李凡的脑海中剩下的只有一张张模糊的面孔。
施哲冷笑:“丁传、游霞,这两个人你记不记得?”
两个熟悉的名字。
这回,李凡终于记起来了。
除了两把明晃晃的弯刀,他还记起了很多事,很多不该记起的事。
李凡能记起这对亡命鸳鸯和一系列发生在潜渊岛上的恩怨情仇,并非无缘无故。
毕竟,他可以就地取材、睹物思怀,而那个所谓的“物”就在他的手腕上。
“从潜渊岛那场大灾变起,我就在暗中调查你和你身上宝器的来头,一直到你去了极北之地……那儿现在是神剑宗的地盘。”提及神剑宗的名字,施哲的眼光黯淡了三分。
李凡挠挠头道:“你的情报功夫不错,我对这些闻所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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