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想,当年自己不经意的一瞥应该是为了今日吧!

……

积雪浮云端,尘院草药满,石桌在夜里集满了一层的寒霜,只为等待白日光芒将它隐射出一圈莹白冷色。

然而今日的它却失败了,因为它被腥热袭击了整整一夜,寒风瑟瑟,冰了又融,融了又冰。

“啊!!!”

“救命啊!!来人 ! ! !”

一向深居简出的老医夫胡啸自时疫一事名声在外,德善山庄更是引来轰动,一时间,来往之人络绎不绝。

胡老医术高明,大多数人皆是面如土色来,红润饱满去,有时他还会免收诊费。

如是,无论多远的高山或脚下的百姓都不远百里前往一睹风采。

时间一长,生病的人越来越少,山庄人气愈发落寞,到了最后,更是半月一月都不见几个人。

山上的伙食渐渐由每个月三菜一汤改为一菜一汤,为此,一些胆大的弟子有时会在胡啸面前小声抱怨。

而此刻的胡啸,手抚胡须,总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温声劝诫他们。

“盼人间药柜落灰成已,愿世上之人无病可医”

“不正是我们这些医者所求之事嘛?”

若不是来访之人一声凄厉喊叫,那么往昔的音容笑貌就还在眼前。

黎明破晓,深夜前往德善山庄求药的一对夫妻正双身抖颤着从地上起来。

“夫人,怎么样了?还好吗?”

惊吓过度的刘夫人颤颤巍巍起身,顾不上面色苍白,她小心翼翼指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尸体,血淋淋的场面本该使她作呕,可是,面对眼前这些医心圣德的人面前,她只有一拜三叩的敬畏。

“怎么会这样?究竟是谁,老天爷啊,让那些凶手遭了天谴吧?”

夫人气若游丝,说出的话却是字正腔圆,震耳欲聋。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从院子外的一首尸体开始,一直无休止的蔓延到整个山庄,凌乱不堪,赤如红绸的绫罗被撕碎,又被散在每一处角落。

他们撑着身子来到内室,一身雪白如洁的胡啸狼狈的趴在地上,脖子上一道随意狰狞的刀痕结束了他圣洁的一生,混沌的双眼狠狠睁开,死死的望向前方,似在通过什么看什么人一样。

塑为伟人的一生不该如此,大半生倾洒过热血与博爱的晚年更不应如此。

不顾自身疾病,两人一路跑下山,状告击鼓,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只为世人还他一个宁静。

自夜去,黎明晓,德善山庄一念之间朝花夕拾的消息传到整个江湖。

有人经受给过雨露,心生泪水,只叹命运不公,贼人孽重。

有人听闻其往,心怀不忍,却也只能默念先生德厚,斯人已去。

有人过耳而不闻,不甚在意,只会一心揣测背后之因。

有人深埋在胸怀,心中感叹,一心悼念先生之大义,医术之高德。

然,这世道无常,不论多么滑天下之大稽,忧人间之烟火之事,终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淡出世间。

天外天,人外人,世上还有许多个“胡啸”,更有层出不穷的“德善山庄”

消息很快传遍南渝,却意外的在皇宫门前戛然而止。

无人进入,无人带出。

江湖人对此义愤填膺,却纷纷打着要为德善报仇的幌子去对仇人下手,几夕间,凶手未出,一些未足轻重的微末流派却是越来越少。

大概世人最不缺的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吧!事出半月不足,坊间谈资已换了几番,前几日的愤愤不平早已随每日的饭菜下了肚不知所踪。

然,仍有一盏孤灯彻夜难眠。

繁美桌案上,一架短矮香烛燃至半截,明明灭灭的火光仍挣扎不绝,幽暗红色倒映洒下,照亮半卷斑驳画卷。

一幅做工精细的画轴中是笑意嫣然的女子,一身鹅黄裙衫,芙蓉远山,巧笑倩兮。可惜的是,皎洁细腻的面庞上竟沾染一滴红褐色,是鲜血干涸凝固后的颜色。

“怎会如此?”

一道沉闷饱含忧郁的声音在寂静深夜显得尤其突兀,一只清瘦有力的手附上画卷,斟酌一默,小心摩挲那人脸庞,细细移动着,却在不小心碰到那滴红褐时慌忙撤回。

好半晌,那人似乎妥协了,慢慢卷起画轴,视如珍宝般放进一旁的暗格。

他恍惚坐下,露出几分颓丧脸庞,一双明亮深暗的眸子微微耷拉着,任其流淌着连李煭自己都搞不明白的情绪。

他从不信什么命运,可偏偏就让他遇到了,第一次不择手段便犯下连自己的不可原谅的错。

记得那日,暗卫将画卷拿给他。

“殿下,属下不但未拿回秘籍,还,还犯下大错,望殿下赎罪”

拿不回来李煭早有预料,倒是大错嘛?,他倒想听听。

上方之人眉色一凝,带着些许质问和好奇问道:“什么?说”

“属下,属下不小心被一人察觉,本想杀了那人灭口,谁知被他大声喊叫惊扰了所有人,他们四处奔走,有的围在一团紧紧围堵我们,属下知道殿下不愿杀生,就在属下几个想以自尽了结时,突然冲出一股人将德善尽数屠杀。”

谁会有如此恐怖力量,知道他李煭要做什么?难道?

脑海一瞬间蹦出惊骇念头,眉头拧起不自然的弧度。

“继续!”

暗卫不自觉咽口水,想到接下来的话磕磕绊绊道:“他们训练有素,行动快速,事后我们也不敢逗留,但发现了,一,一幅画。”

说着,暗卫将藏在身后的画卷拿出,他的手掌似乎很害怕画里的人一样,不敢握紧,递上去的半途差点掉落。

画卷展开的声音爽快清亮极了,可暗卫却不敢抬头,一时,殿中的呼吸都似乎凝滞了。

感受到堂上之人剧烈翻涌的情绪喷薄而出,暗卫跪的更深了。

不知为何,几息悄然离去,画卷被缓缓阖上,殿上之人的语气恢复如常,淡漠如霜。

“下去吧!”

啊,暗卫有些不可置信,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是,为何他感觉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

走出殿门,里面的人又说了一句话,暗卫不敢听只能悻悻而去。

事情处理的结果无人知晓,只有第二日早起觅食的鸟雀飞过的一处偏僻角落,赫然多出几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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