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好一会后,她才惨白着脸问道:“好好的,怎么会丢了?”

说着,宝钗又皱眉道:“这流放路上,想来宝玉定然带着枷锁,何况又有那么多官差负责看守,怎会说丢便丢了。”

迎春忙回道:“此事是我家相公刚刚得知的,说是宝玉在押解途中经过了一片荒地,不知怎得忽然就冒出了一僧一道来,两人皆是蓬头垢面疯疯癫癫,一直围着宝玉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顿了顿,迎春又接着道:“到底说了什么,旁人也听不真切,只听得那癞僧说什么木石前盟,又说什么欠泪还情的,宝玉听着听着便忽然大喊自己悟了,随后便笑着请那僧人带他一道走。”

“一旁的官差听见后,便以为宝玉是要逃跑,忙带着刀过来赶那两名僧道,结果还没等官差走过来,便见那一僧一道竟是带着宝玉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把众人都唬了一大跳。”

说到这,迎春便红着眼道:“那些官差生怕担不是,因此便忙慌慌张张地把此事报了上去,如今圣上也已知晓,只道此乃天命所定,也不命人追查宝玉的下落,只下令说不许到处宣扬此事,以免闹得人心惶惶。”

宝钗听完后,脸上早已是面如死灰,连一丝血色也无。

迎春和莺儿见了,便忙将宝钗扶进屋去,又给她连灌了好几口温水,这才把宝钗的神志唤醒过来。

就在此时。

凤姐和邢夫人也都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宝钗这副模样后顿时都被吓了一大跳,忙问迎春出了何事。

于是迎春便把宝玉失踪一事又细说了一遍。

邢夫人一听,当即便唬得变了脸色,“青天白日的,三个大活人怎会好好的就不见了?”

说着,她又忍不住揣测道:“莫非是那些官差不慎把宝玉给弄死了,又不敢叫人知道,故而才扯出这样荒诞不经的事来浑说。”

闻言,迎春便忙回道:“母亲有所不知,此事有不少犯人也都瞧见了,倒是做不得假,何况流放之路本就艰苦不堪,便是有犯人死在路上也是常有的事,官差们实在没必要为此编出这样的谎来,反倒把事情闹大了。”

邢夫人听了,觉得迎春的话颇有道理,便也不再多言。

唯有凤姐一早便知宝玉乃是来历劫的,故而并未惊慌。

她见宝钗双眼无神,便忙劝道:“宝妹妹先别想太多了,你这几日为着薛大哥哥的死已是哭得厉害,如今又添了宝兄弟这桩事,便是个铁打的人也禁不住。”

说着,她又吩咐莺儿道:“快扶你家奶奶去屋里歇着,我回头叫二爷请个大夫来给她细瞧瞧。”

“是,奶奶。”

说着莺儿便忙上前将宝钗扶起。

众人见宝钗神色涣散,整个人如行尸走肉般毫无生机,心中不免都感叹不已。

......

偏那夏金桂得知宝钗刚失了丈夫,便故意挑着这时间来找宝钗说事,言明自己已打算改嫁。

“好姑娘,如今薛家只剩个你是能拿主意的,我少不得便只能找你商量此事了。”

说着,夏金桂便冷哼道:“当日大爷还未被问斩时,我便想去死牢里找他要份和离书,偏是姑娘死拦着不让我去,如今大爷已不在人世,姑娘又叫我找谁讨这和离书去?”

宝钗听了,也不言语,只躺在里屋床上静静地掉眼泪。

莺儿自是知晓夏金桂的无赖跋扈,故而也不理睬她,只在一旁伏侍宝钗。

袭人原也为宝玉之事哭得厉害,今见夏金桂说话实在不堪,便忍不住上前劝道:“请薛大奶奶好歹也让我们家奶奶静静地歇一会才是,否则只是这么闹,若把我们奶奶闹出病来,岂不又是一桩事。”

顿了顿,袭人便又勉强笑道:“何况我们奶奶到底是小辈,从没听过哪家妹子能做主嫂子的婚嫁之事,说出去没得叫人笑话。”

听到这话后。

夏金桂便斜着眼把袭人细瞧了一遍。

只见她穿着一身家常袄裙,头上别着根碧玉簪子,模样虽不十分出挑,却自有其妩媚之处。

夏金桂从前只听过袭人的名字,却始终未曾见过真人。

只听说是宝玉房里的大丫鬟。

且听那薛蟠说,宝玉极其宠爱这丫鬟,待她与旁的丫鬟都不同。

贾府上下都知道,袭人将来定是要给宝玉做姨娘的。

想到这,夏金桂便似笑非笑地道:“袭人姑娘竟还有心思劝我呢,如今宝二爷跟着道士走了,是生是死都不知晓,也不知袭人姑娘今后预备着如何?”

这话狠狠触动了袭人的心结,只见她的脸色当即便白了一瞬。

见状,夏金桂便又接着冷笑道:“旁人倒还好配人,唯有袭人姑娘原是要当那风光无限的姨娘,如今却最多只能配个小厮罢了,真真是可惜。”

袭人被这话刺得心口直疼。

当年被宝玉那一脚踹出的后遗症竟是又犯了。

麝月原不想多事,可她瞧见袭人的额头正冒着细汗,又见她微微捂着肋下,便知她是旧疾复发,忙上前将人扶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夏金桂见袭人神色不对,早抬脚出去了,生恐被人赖上不是。

“我去请琏二奶奶那边给你叫个大夫瞧瞧罢?”

见麝月如此说,莺儿便也从里屋出来了,“好好的,袭人这是怎么了?”

闻言,袭人便忙忍着痛楚回道:“不碍事,都是老毛病了,我自己歇一会也就好了。”

说着,袭人又惨白着脸道:“如今这里的一应开销全靠着二姑娘的嫁妆,咱们好歹该省着些才是。”

听到这话后,麝月便忍不住低声问道:“可二小姐的嫁妆怎会如此丰厚,咱们大太太向来不是个出手阔绰的。”

莺儿忙瞥了四周,打量着宝钗在里屋听不真切,便低声回道:“我听说是琏二奶奶私底下给二小姐添妆了,把自个儿的另一半嫁妆差不多全给了二小姐。”

袭人和麝月一听,都不免大吃一惊,“琏二奶奶何时竟这般疼惜二小姐了?”

随即麝月便又接着道:“不过如此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否则此次抄家,琏二奶奶的那些嫁妆定然保不住,咱们家这次除了珠大奶奶的东西外,其他东西全被抄没了,真真叫人唏嘘。”

莺儿忙努嘴道:“既是如此,珠大奶奶和兰哥儿平日里怎么还花着琏二奶奶的银子,想来他们母子俩的梯己定也不少。”

闻言,袭人和麝月便心照不宣地看了对方一眼,却也不敢接话。

李纨的贪财和抠门算是贾家里人尽皆知的秘密。

想来莺儿同李纨相处久了,应当便能瞧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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