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本可以不用过得那么苦,他年纪已经这么大了,连走路都已经巍巍颤颤。我一直想不明白他为何不愿意搬来镇上住,我们也好与他有个照应。”

白泽看着路的尽头,沉默着与她走了一段,悠悠地开口道,“你山里那位爷爷,是神农旧国的将军。神农国早亡了数百年,如今放眼整个大荒,皆是轩辕的天下。也许,他窝在山里一日,便能守一日故国梦。若是搬来镇上,红尘纷杂,无一不在提醒他,故国已亡,故土再难回。”

岁岁渐渐停下步子,怔怔地看着白泽。

白泽又说,“人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就可以假装外面的世界还是自己熟知的样子。”

岁岁认真思索着白泽的话,突兀地问,“你当初在神域,也是这样想的吗?”

“是。”白泽坦言,“明知一切都已面目全非,可心底里却怎么也无法接受。”

他想起那段不堪的过往,曾经自己花了很长的时间都无法原谅自己,但所幸这一切都已过去,如今的他更是清楚地知道与其陷于悔恨,不如尽自己的后半生去弥补,去改变。

“不过,你山里那位爷爷与我的情况又不尽相同。我是因为自己的过错一直活在悔恨里,而他是因为心怀故国,哪怕死后能魂归故土也好。”

“我还是不懂。”岁岁摇摇头,失落地说。

白泽不在意地笑笑,宽慰道,“没关系,我也不是很懂。我不属于轩辕,更与神农国高辛国这些不搭边,这些家国情怀,我也很难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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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晏推开院子的门,招呼着随在身后的蓁蓁。

“进来吧。简陋是简陋了一些,与洛将军府自是不能比,但胜在还算干净。”

蓁蓁跨进院子,映入眼帘的便是院中那棵应有上百年的老树,枝桠上零星地冒着翠绿的嫩芽。

她几乎快要忘了,原来四季会更替,花开了会谢。毕竟她茶室前的栀茜花开四季,永远不会枯萎,洛府的丁香也是常年花繁叶茂,香气馥郁。

“发什么呆?”阿晏见她呆愣地站着,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家中似乎没人,估摸着爹娘因什么事出门了。你可莫要拘谨。”

蓁蓁仰头望着一颗颗紧实饱满的新芽,心中一阵感慨,“在我们那儿,花开千年都不败,我都快要忘记这新芽的模样了。”

“四季轮替,时间的流逝有了具象,确实更有意思一些。”阿晏站到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枝头,又说,“我儿时在山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山中常年冰雪覆盖,有时好不容易盼来了春天,眼看着冰雪消融,枝桠上就要冒新芽,突来一场大雪,便又是一片银装素裹。所幸,有爹爹在身旁陪伴,有爷爷悉心教导,如今偶尔回想起来,倒也不觉虚度。”

阿晏敛了笑意,天光在他明亮剔透的眼眸中交汇,穿过漫长的岁月,幼时的变故留在他生命里的悲伤的痕迹清晰可见。

那一刻,蓁蓁的脑海中竟掠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她只觉眼前的人在这一刻才显鲜活而真实。

初见阿晏时,他信步而入,面带淡淡的笑,一双明亮的眼却如覆薄冰般睥睨众生,仿佛这世间万物在他眼里都不足一提。

那日是她在府上养了大半年的伤,第一次偷溜出门。她就坐在窗前饮着薄酒,看着街上的百姓熙来攘往,心中是劫后余生的平静。

而那张陌生又总觉有几分熟悉的脸….究竟是哪来的小公子,傲慢又自负。

“喝茶吗?我可以煮一些。”阿晏的神色已恢复如常,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意。

蓁蓁颔首回应,“有劳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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