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座村庄,或者说现在已经只剩下村庄的遗迹,葛温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活着的本地人了。葛温刚从治疗受伤骑士的养护区回到自己的营帐,便看到传令兵已经在门口等候。

“其他部队传来新消息了吗?”

“都在这里。”传令兵将书信递上来,葛温一一打开查看。向西进军的部队清理了不少恶魔,但又遭遇了大量活尸,目前还在帮助当地居民构建防御工事;向东南进军的部队在到达沙漠后前来会合,在路上遭遇了许多巨型沙虫与牛头恶魔,暂时无法向前推进。

等不到他们了。葛温在集结部队出发之前,未能料到这样的局势,此次出征带出的部队数量足以消灭集群的古龙,但在犹如瘟疫般急剧扩散的活尸,与源源不断从伊扎利斯涌出的恶魔面前,即使每场战斗都能轻松取胜,也无法长久坚持下去。

想要根除后患,必须釜底抽薪。既然恶魔都是从伊扎利斯跑出,那索性深入伊扎利斯,看看老魔女究竟出了什么事,能不能将恶魔诞生的源头彻底摧毁。

稍事休息之后,葛温带着部队继续向前进攻。硕大的飞虫在头顶盘旋,脚下的泥土中不时钻出浑身冒火的蠕虫,沙虫撞破墙壁拦住去路,羊头恶魔们结成队从山崖上跳下来突袭,牛头恶魔在正前方不断朝自己冲过来。岩浆横流,能够继续前行的道路变得极为狭窄,热浪炙烤让全身盔甲的骑士们大汗淋漓。

再强悍的敌人葛温也能战胜,葛温有绝对的信心;但眼下不是无法战胜的敌人拦在自己身前,而是整个环境在不断折磨自己和军中的所有人。待到进入伊扎利斯城镇范围内时,全军所有银骑士们的盔甲全都早已被烧成焦黑色,完全失去了昔日的精致与光彩,骑士灰头土脸,装备粗糙不堪。

岩浆已经在这里结成湖泊,只有伊扎利斯较为高大的建筑依旧留存,其余房屋早已被混沌火焰烧毁吞没,当然也见不到一个人影;葛温登上一座高塔向远处眺望,无数条长着巨大双脚,前肢短小,头部像是没有耳朵的恶犬,有人类十倍高的形似恐龙的怪物在岩浆中游荡着。

经过这些天的征战,葛温一看便知,要杀死它们其中任何一个都需要耗费不小的力气,而以眼前这些怪物的数量,即便是将自己手下骑士们的武器全部都砍断,盔甲全部烧化也不足以清理干净,更遑论再向深处进发的未知敌人。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葛温在一场纯粹的战争中,感受到了力不从心的无奈。他可以带着他的骑士们消灭一个强大的物种,却难以对抗改变世界的天灾。他看着眼前伊扎利斯炽热猩红且扭曲的恐怖样貌,长叹一口气,只能闭上双眼让自己冷静下来。

“全军随我从伊扎利斯另一个出口后撤,前军殿后,守在出口不要让恶魔从这里冲出伊扎利斯,其余人随我先返回教区,休整完毕之后再继续进攻。”

到了这里,葛温手中可调动的骑士已经少了三分之一,伤员众多;所幸死亡人数极少,轻伤随军继续前进,一部分难以行走的重伤者,被集中到了附近安全的高地进行简易治疗,还有许多伤者早已跟着返回的后勤运输部队被送回后方。

进入山洞,白色的蛛网密密麻麻交织着,葛温与骑士们点燃火把,将蛛网烧开继续行进。待到穿过狭长的山洞来到一片开阔地带时,一只巨大蜘蛛拦在自己面前,蜘蛛背上长着一个美丽女性的上半身,手持一把长剑。

又是新的恶魔。葛温正欲拔剑相向,却看到蜘蛛趴在地上,蜘蛛背上的女子对葛温鞠躬行礼,葛温收剑入鞘走近一看,却是老魔女的女儿克拉格。

“你……孩子,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克拉格眼中含着泪水,答道:“大王,我和妹妹逃出伊扎利斯的时候……”

于是克拉格对葛温复述了一遍她和小妹逃出来的经过。葛温听后面色凝重,伊扎利斯内部的情况比预想中还要糟糕,先前他还猜想,是不是因为老魔女离开了伊扎利斯导致发生意外,现在看来,是老魔女自己出了意外。

“既然如此,孩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到王城去?我会照顾你们,帮助你们寻找母亲的下落,我也需要你们帮我对抗恶魔。”

克拉格犹豫了。她看了看葛温身边那浑身焦黑的银骑士们,看她的眼神有怜悯,有哀叹,也有隐藏着的厌恶。她已经是个恶魔了。

“感谢大王的好意,但我和妹妹现在已经是恶魔,恐怕去王城会给您带来许多麻烦。我们只想留在这个地方,等待母亲来找我们。就请大王回去吧。”

帮助在许多时候会带来伤害,对方不想过受歧视的屈辱生活,葛温当然明白。“那你们姐妹二人在这里保重,之后我会派葛温艾薇亚前来探望你们。”说完,葛温带着骑士们转身离开,回教区去了。

恶魔战争,只能就此中断,而葛温此刻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等着他的不是消灭恶魔的战争,而是另一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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