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谷城里,云香楼是小城里最好的酒家。

老猫儿挑了一个临窗的雅座,点了一大桌的珍馐美馔。

两人放开肚皮,海吃海喝起来。

片刻光景,两人风卷残云地将桌子上的美食一扫而光。

“已吃好了。”老猫儿一边用牙签剔除塞在牙缝里的肉碎,一边惬意地问。

他眯着眼,用牙齿细细地把肉碎嚼烂,似乎在享受着无穷的美味。

“嗯,好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美食了。不过……这……”杨禹一脸满足地答道。

他脸上又露出为难的神色来。毕竟,他身上最后的一块银锭已给了老猫,眼下囊空如洗。

看着桌上的残羮剩炙,知道它们价值不菲,已身无分文的他那里能承担得了呢?

“你看看?”

老猫儿从他脸上的神色,猜测到他的窘态,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在杨禹的面前晃了晃。

“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银两呢?”杨禹惊讶地问。

“我从郝千秋那个老鬼身上顺手牵羊过来的。”老猫儿惦量掂量钱袋子,一脸得意道。

杨禹此时才明白,刚才老猫儿与郝千秋撞个满怀,是有意而为之,目的是“拿”走他身上的钱袋子。

不过,他那一通骚操作,又害得为他的危悬一线白白紧张一番。

“这个老鬼的钱肯定也是来路不明,不拿白不拿。”老猫儿嘴角撅起,笑道。

敢从郝千秋的身上打主意的人,江湖上也没有几个人了。老猫儿不但敢想,而且还真的做了,杨禹不得不佩服他的胆量。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两个人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武功那么高,为什么要扮乞丐来乞讨呢?”

“嘿嘿,乞丐好呀。天大地大,海阔天空任我行。人活着自在,没人管。”

老猫儿的脸上洋溢着一股幸欣愉的光彩,毕竟,他也时常扮成乞丐的模样在江湖上行走,那是别有一番美妙的感觉。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是不是有人请你来保护我?”

杨禹望着老猫儿,脸上写满了期待。

因为种种迹象表明,老猫儿的出现并不是一个偶然的因素。

他希望从老猫儿的嘴里能解开他心中的疑团。

“唉,说起这件事,我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老猫儿哭丧着脸道。

“那是谁?”

“彤儿。”

“彤儿?”杨禹惊叫道。

“对呀!难道你不认识她吗?”

“天机老人的孙女,彤儿?”

杨禹心里纳闷,彤儿一个小毛丫头,怎么会请得动老猫儿这般高手来保护他。

毕竟,从他与郝千秋的交手之中可以判断出老猫儿的武功绝不在他之下。

“没错,就是这个小鬼精灵。”

一看老猫儿的苦瓜脸,就知道他在彤儿那里吃了不少的“亏”。

“我倒是想听听,是怎么一回事?”杨禹用眼角瞟了瞟老猫儿,饶有兴趣地问。

“说来话长......”

老猫儿猛地灌了一口酒,正要打开话匣子。

“老猫儿,原来你躲在这儿喝酒。害得我好找。”

老猫儿抬眼一看,小辣椒双手叉着腰,气鼓鼓地站在楼梯口,正对着老猫儿吼叫。

“我的娘亲啊,不得了......”老猫儿刚才还红通通的脸蛋,迅速变了煞白。

他话还未说完,人已一个翻身,从窗栏里跳到了大街上,扒拉着熙来攘往的人群,一溜儿地逃蹿。

“你还没有告诉我是什么回事呢?”杨禹朝着老猫儿的背影大喊大叫道。

“再不溜。我就要变成死猫了。以后,再跟你详说。”

大街上飘荡着老猫儿的声音,可是,人已不见了踪影。

“老猫儿,你别跑!等等我......”小辣椒跟在他的后面拼命追,高声呼喊道。

杨禹望着他们俩离去的背影,一转眼的工夫就消失在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客官,承惠纹银十两!”

站在一旁的伙计催促了杨禹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这......这......”杨禹摸遍了全身,囊中空空,一个铜板儿也没有。

他看了看桌面上,郝千秋的银袋子也没在。这时才知道,老猫儿刚才惊慌之下,把银袋子顺走了。

“哦,原来你们这些饿死鬼在演戏,骗吃骗喝的。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店伙计一看杨禹尴尬的神色,脸色马上来一个晴转阴,阴声阴气道。

“我……我……”杨禹嗫嚅道。

此时此刻,杨禹纵使拥有踔绝之能,也百口莫辩。

“看他长得好模好样的,也敢吃霸王餐……”

“把他押到衙门去,让他在牢里……”

“我说,还是把他揍一顿再说,尝尝吃霸王餐的后果……”

在酒馆里的人有热闹看,也不嫌事大,在一旁起哄。

杨禹那里见过这样狼狈的场面,脸上羞红得像公鸡的鸡冠,不知道如何化解这个尴尬的局面。

“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正待他在一旁局促不安时,人群里响起了一个浑厚的声音。

杨禹定眼一看,心里不免暗暗叫苦起来。

正是冤家路窄,原来,来人乃是闵天行。

他正狠戾阴鸷地注视着他,嘴角扬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店家的,这是我的朋友。这银两我替他给了,但条件是,把他交给我处理?你看怎么样?”

闵老大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伙计。

“你把饭钱付了,人,随你处置。”伙计一看到银子,掂量一下,看那成色,绝对不少于十两,马上眉开眼笑道。

“要是没问题,那咱们就可以走了吧。”闵老大不好怀意地瞟了杨禹一眼,道。

闵天行微笑着一把抓住杨禹的手腕,手指死死掐着他的虎口穴,拽着他往店外走去。

看热闹的,见到没有什么看头了,一哄就散了。

离开了云香楼后,闵老大挟持着杨禹一路向城外走去。

因为杨禹被闵老大拿捏着虎口,动弹不得,只好闷着头跟他走了。

毕竟,性命在他手上,反抗只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见机行事,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一路上,两人无语。

他们沿着城外的绿荫走着,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在草地上洒下一个个耀眼的光斑。

“你打算带我到那里去呢?”杨禹看看渐走渐远,越来越僻静的路,嬉皮笑脸道。

“好快到了。”闵老大头也不回,他拖拉着杨禹一路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我猜,你杀我的地方应该是一块风水宝地?”杨禹笑道。

“你是这样想?”闵老大冷冷道。

“要不,你也不会揪着我走这么长的路。”

“哼!”闵老大鼻孔哼出一声,扭头不搭理他了。

“如果你杀了赤手空拳的我,传出江湖去,恐怕有损你在杀手界里响当当的威名。”杨禹被闵老大扯了一个趔趄,他好不容易稳定身形道。

杨禹知道他此刻已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在闵老大刀架脖子下,要生存,必须要想方设法虎口脱险,唯一的方法是先保存住小命,再谋脱险之计。

“小子,你莫要耍什么诡计?今天你落入我手中,我劝你就别想着有逃出生天的念头。”闵老大斜眼看了杨禹一眼,不屑地说。

毕竟,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兄弟俩人惨死杨禹刀下的仇恨,早已让他对杨禹恨之入骨。此时就算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也难解心头之恨。

现在仇人在面前,他却克制着手刃仇人的冲动,并不是他原谅了杨禹,而是不想一刀结果杨禹,让他死得痛快。

他要的是慢慢折磨,慢慢折磨,让杨禹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哈哈......”杨禹突然大声地笑起来。

他那笑声响遏行云,惊动林中飞鸟。

“你笑什么?”闵老大停了下来,横眉怒视道。

“我笑你是一个无胆鼠辈。不敢与我光明正大地进行一场比武......”

“你想用激将法来算计我,可我不会吃你的那一套。我实话告诉你,我不会让你死得痛快,我会用刀割,用火烤......用一百种,用一千种酷刑慢慢折磨你,让你享受生不如死的滋味,然后在万般痛苦中慢慢地死去。”闵老大两眼喷火,咬牙切齿道。

“那我倒要尝试一下你的手段,说不定,我去到阴曹地府里,还能跟阎王爷炫耀一下你的手段呢。”杨禹裂开嘴笑道。

“哼!”闵老大说不过他,也懒得跟他耍嘴皮子,索性闭嘴不语。

两人沿着绿荫又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到了一座荒废的古庙里。

古庙已塌落了一角,须弥座上坐像的头颅已断,看不出供奉的是哪一位仙家。

檐梁上到处挂满了灰白色的蛛丝网,地上尘土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进了庙门后,闵老大一脚把杨禹踹倒在地上,也不正看他一眼,从腰间里摘下一个酒壶,狠狠地喝上一口酒。

“你就这样不把我捆绑起来,不怕我逃走?”杨禹半躺在地上,望着喝闷酒的闵天行,笑道。

闵老大知道杨禹已丧失了内功,现在跟平常人无异。

因为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没有内功的人跟一个废物没什么区别。

闵老大不把他捆绑起来,就是把他当作一个废物,对于杨禹来说,是对他一番狠狠地羞辱。

有时候,对一个人来说,羞辱他是一件比死还要痛苦的事。

“你内功已失,又是将死之人,我何足为惧呢?”闵老大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眼里满是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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