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铁烟斗来得又快又出奇不意,任是常人难以招架不住,唯有闭上双眼,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但龙四不是常人,出生入死的走镖生涯,已他具备了非常人的一种能力,就是在生死的一刹那快速地作出正确的一种选择。
龙四撒枪了。
他选择弃枪自救,将银枪奋力地砸向老烟头,用银枪的去势当作最后的杀手锏。
老烟头料想不到龙四有此一着,慌忙变招,撤回铁烟斗,一招神龙摆尾,将银枪震飞。
与此同时,龙四胸前空档大开,老烟头已瞧出龙四露出此破绽,完全失去御敌制胜之力。
他快速一记侧踢,脚尖重重地踢在龙四的胸前。
龙四魁梧的躯体像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摔在地上。
“啊!”随着一声惨叫,老烟头一骨碌地滚到一边去,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洒而出。
两人出手不凡,竟在同一时间,快到连站在一旁观战的鬼花婆婆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来,龙四是故意露出破绽,引老烟头上当。
他拼着两败俱伤,趁老烟头得意忘形之际,挥拳击向他的胸口。
可惜,此时他已是强弩之末,拳速跟不上脑袋反应的速度,拳头击偏了,重重地在老烟头的右臂上。
饶是这样,老烟头却承受不了这雷霆一击,整个人都被龙四的拳头击飞了。
“龙四,真汉子也。若不是少楼主下了必死令,小女子还真不忍心动手?”
玉罗刹扭动着柳腰,迈着轻盈的步子,莲步款款地向龙四走去。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娇柔,就像情人在你的耳边轻吟低诉,让你听了再想听,欲罢不能。
她的声音又是那么的摄魂,又像潜伏在你身边的恶魔,一不留神,就吞噬了你的灵魂。
“别玩什么花招了,我龙四不吃你那一套。有什么高招,快快放马过来……我龙四不怕……”龙四喘着粗气说。
他实在太累了,连日的战斗,仿佛已耗尽了他毕生的精力。
但,只有战斗,才能激发他潜藏的斗志;只有战斗,才能让他保持头脑的清醒;只有战斗,才能让他躯体像战士一样站立起来。
他生怕玉罗刹曼妙靡靡之音侵蚀了他的神经,摧毁了他的意志。
“龙四爷,你是不是累了?是不是想睡觉?来吧,来我的怀抱里轻轻地靠一下,好好的睡一觉吧……”玉罗刹围绕着龙四边走边说,她那如醉如痴的话儿就像世上最好的酒,让每一个男人都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龙四那铁杆似的身躯开始轻微地颤动了,接着不自觉地抖动起来,渐渐地陷入了一种痴迷的状态。
玉罗刹把龙四的一举一动都瞧在眼里,此时此刻知道她的媚功奏效了。
“龙四,去死吧!”玉罗刹轻啐一声,她手上的绣花伞无声无息地刺向了龙四的胸部。
她明白,龙四痴狂的状态下,杀死他最好的方法是不惊动他,让他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
但她失算了。
就在利刃即将刺入龙四的胸口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伞骨,伞骨上的刺刀骤然停了下来。
“你……”
玉罗刹这时惊恐地发现,龙四犹如一头苏醒的狂狮,正睁圆着血红的眼,怒瞪着她。
她从龙四的眼里,看到了令人恐惧的东西,这不是死亡,而是一种不死的精神。
就在那一刻,她愣住了,她忘了她身处危险之中。
龙四用力一折,伞骨立断。
拳头,一个带着鲜血的拳头冲着她的脸撞了过来。
这拳头来得疾如风,犹如黑暗中划破天际的一道闪电,惊愕之下的玉罗刹来不及反应。
眼看粉脸就要皮开肉绽,鲜血四溅,龙四的拳头却在半空停了下来。
“咯嚓”,随着骨骼断裂声,龙四的拳头撞在半空中一根狼牙棒上。
虽然玉罗刹的脸保存下来了,但突其而来的变故,让她惊出一身冷汗来,登时煞白,顿失粉色。
她想不明白,龙四是如何破解了她的媚功的。
就算一个正常的男人都抵抗不了她妖媚的诱惑,处于迷糊状态下的龙四又是如何抵抗呢?
世界上有很多事物,用常人的思维是解释不了的。因为人的意志是无法衡量,就像人的潜能一样,谁又知道有多大?
拳头紧扼着的五指皆断裂,血肉模糊。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龙四一度痛不欲生,几乎失去了知觉。但疼痛又让保持了头脑上的清醒。
大汉一声不吭,他高高地跃起,抡起狼牙棒向着龙四的天灵盖猛地砸了下去。
他知道,这雷霆一击,必将龙四的脑袋砸出个稀巴烂。
狼牙棒卷着狂风,宛如张开獠牙的一头恶狼扑向疲惫不堪的龙四。
大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因为又一个亡魂将消灭于他的棒下了。
突然,他的脸色变得难看。
此时,龙四不避不闪,他竟然纵身一跃,挥拳向他迎了上去。
接连“喀嚓”两声,大汉一骨碌地滚到地上。
大汉想不到,垂死挣扎之下的龙四身形这么快,更加想不到龙四会断臂求生。他以伤臂挡住狼牙棒,却用脚踢向他的胸口。
血肉之躯,隐藏着源源不绝的力量,这就是龙四战无不胜的意义。
待他明白过来,已经迟了。
龙四的脚已踹在他的胸口,胸口传来无比强烈的剧痛,让他一下子失去平衡,直接一个倒栽葱摔在地上,登时晕死了过去。
幸好,此时龙四已是筋疲力竭,功力大打折扣,大汉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龙四,难道你真是打不死。”鬼花婆婆看看倒在地上的大汉,又看看挣扎着爬起来的龙四,难以置信地道。
她想不到,垂死挣扎的龙四越战越勇,凭一己之力,接连打败了鬼童子、老烟头、玉罗刹和狼牙棒大汉四人。
除了落马坡一战,她们被杨禹血染黄沙,一败涂地之外,从来没有碰上过如此惨败。
“拼得一个,是一个。我龙四就算是死,也不吃亏。嘿嘿……”龙四朝地上吐了一口鲜血,桀骜不逊地道。
他带着被鲜血迷糊了的眼睛,缓缓地环视四周,发现他正身处一个通红的世界里。
他那杆银枪正插在黝黑的大地上,就像一个巨人昂首而立。
“龙四,你没有了手中的银枪,我看你还能顽抗多久?”鬼花婆婆观察到龙四双眼盯着银枪看,突然念头一动,狞笑道。
她知道此刻的龙四靠着一口气支撑着战斗,只要他心中的憋着的这一口气泄漏了,他的意志也像没了根基的高楼一样塌落了。
而击溃他的武器,就是他手上的银枪。
人没有了精神的寄托,就废了。
而龙四的精神所在,就是他手上的银枪。
龙四没有了他的银枪,同样也废了。
“银枪!”龙四迷糊之中听到了“银枪”二字,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他下意识地望向他的银枪。
然后,拖着伤痕累累的残躯,吃力地向银枪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去。
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泥土上,仿佛一记记重锺敲击着死寂一般的大地。
“龙四,我看看你身上还有多少血要流?”鬼花婆婆望着遍体鳞伤的龙四,吃吃地笑道。
“难道你不知道,只有血……还在流,才代表我还……活着,还……能站起来吗?”龙四瞪大充满着血丝的眼睛,盯着鬼花婆婆道。
“有血流,才意味活着。我明白了。龙四,老婆子今天让你死得痛快。”
鬼花婆婆朝静立一旁的剑客递了一个眼色。
剑客默默地高举起双剑,弓腰半蹲蓄势。突然,他整个人像离弦的弓箭向龙四冲去。
“唰唰”,交叉两道剑影闪过,龙四的拳头还未伸出,胸口顿时裂开两道深深的伤痕。
“好快的剑!”
龙四低头望着鲜血淋漓的胸膛,一阵剧痛从胸口向全身漫延开来。
他忍不住伤痛,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龙四,挨了两剑,还不倒下。真叫老婆子钦佩!”鬼花婆婆桀桀地笑道。
“我……还未死……那绝不……不能倒……下……嘿嘿……”
一口血腥的浓液从喉咙处涌了上来,龙四硬生生地将它吞下肚子里去。
他拼尽全身的力气,拖着疲惫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向银枪走去……
“枪在,人……人在;枪……亡,人亡……”龙四耷拉着脑袋,两眼盯着那杆银枪,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跌跌撞撞地向它走去。
剑客戴着斗笠,谁也看不清他的脸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愤怒;是震惊;是怜悯;还是……
他又悄悄地张开双臂,高举双剑,黑纱里透过冷冷地目光。
他的眼中只有前方的猎物,一个不容错失必须要倒在他剑下的猎物。
“血……血……杨兄弟,杀……倪者……花……”
龙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伸向长枪,指尖离枪杆只有一尺之遥。
那银枪浑身上下散发着光彩夺目的光芒,在猩红的世界里显得那么格外的耀眼……就像每次他用绸缎仔细拭擦过后,在手上焕发出的光辉。
可是,他太疲惫了,再也走不动了,他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银枪,久久地站立着……
他知道,只要他不倒下,他终会抓住银枪的枪杆;只要长枪在手,他又将是那一个策马驰骋,意气风发的龙四。
突然,人影一闪,剑光过后,喉咙处裂开了两道血口子,一股鲜血迎空喷洒而出。
剑客凝视着剑刃上的血,那带着温热的鲜血慢慢地向剑尖汇聚,最后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
尽管喉咙的鲜血不停地流出来,龙四挣扎着站直腰干,他高大的身躯就像一座铁塔稳稳地屹立,良久才慢慢地倒下了。
“龙四是一条汉子!他不该是这样死去的。”鬼花婆婆叹息道。
她久久地凝视着倒在血泊中的龙四,眼眶里竟然泛起泪花。
当黑暗吞噬了夕阳的最一抹猩红,四周陷入了一片黑夜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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