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七星楼就像一个熟睡的巨人,静静地横亘在幽暗的大地上,既安静,又充满着不确定的危险。
夏虫藏在草丛的深处,不时窃窃私语,打破了夜的沉静。
在庭院中的一座小阁楼上,一扇后窗被轻轻地推开了,一块布条在黑暗中从窗子里扔了下来,接着,一个娇小的身影紧紧地抓住布条,像一只壁虎沿着墙壁无声无息地滑了下来,然后贴着墙根慢慢地蠕动着。
不一会儿,沉寂的阁楼里传来了一声“惊人”的尖叫,瞬间,平静的七星楼像炸开了的锅。几道人影从黑暗的角落里,“倏倏”地从不同的方向快速地飘向小阁楼。
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此时,躲在墙角黑暗角落处的人影,见机行事,迅速地翻过围墙,向外面狂奔。
在夜色的掩护下,她就像一只惊慌的小白兔,沿着僻静的小巷,七弯八拐地逃着。
突然,前面一个白衣的人静静地等候着她。
他好像已等了许久,挺拔的腰躯像白桦树一样笔直。
华如嫣着实吓了一大跳,因紧张而悬着的小心脏,差一点就从嘴里蹦了出来。
“如嫣,你跟我回去吧。别让义父再为你提心吊胆了。”黑暗中,花如伶手握着纸扇,幽幽地道。
“我的好哥哥,你就饶了我,放我走吧。”华如嫣听出是花如伶的声音,紧张的心顿时松了下来,哀求道。
“唉,不是我不放你走。只是义父早已交待,如果你从我的手上再一次逃跑,他就会打断我的腿。你知道义父的脾气,说一不二,没得商量。”
“我知道爹爹最喜爱你,他只是跟你说说而已,不会真的把你的腿打断。你就放心,给我让开一条路吧。”
“这.......这......”花如伶挠了挠头,感到左右为难,嗫嚅道。
“我就知道你是不会为难我的,我走了。”华如嫣笑嘻嘻道。
她的眼眸子上闪烁着古灵精怪的神色,早已看出了花如伶的心思,并不是真心的想阻拦她。于是,也不察看花如伶难看的脸色,蹦蹦跳跳地从他的身边走过。
“诶……”
花如伶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眼睁睁地看着她带着欢天喜地的盈盈笑意从眼前飘过。
“嫣儿,你要去哪里?”未待华如嫣走出两步,一个修硕的身影背着双手,从陌巷的角落里拐了出来,堵住她的去路,沉声问道。
单雄紧跟着他的后面,寸步不离地保护着他。
尽管这是七星楼的地盘,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紧贴在花英杰的身后,就像一个忠实的猎犬守护着他的主人,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刺穿了黑暗的伪装,警惕地防范着潜伏在黑暗中的危险。
“爹,我……我……在楼子里闷得慌,就出来透透气。”华如嫣听出了花英杰的话,心霎时就凉了。
“胡闹!就你肚子里的那丁点儿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别给我添乱了,快快跟伶儿回去。”花英杰正言厉色,不容置疑道。
他在华如嫣的面前,就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恣睢地横亘在她的面前,让她不敢正视,也不敢仰视。
华如嫣不敢说话,她抬眼望了望远方深邃的苍穹,抿了抿嘴唇,最后低垂着头,默默地转身,跟在花如伶的背后。
世界上最难走的路,是心路。
自从杨禹离开了七星楼以后,华如嫣像是丢了灵魂一样,寝难安,食不知味,眼里瞅着什么都觉得没有新鲜感。
花英杰知道她与杨禹的关系,生怕她为找杨禹,又一次不顾一切地逃跑,便责令花如伶将她严加看管,把她困在小红楼里,日夜。
尽管平时花如伶对她爱护有加,但花英杰动了真怒,这次倒不敢掉以轻心,增派暗哨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提防着她的又一次“不辞而别”。
华如嫣试着几次逃跑,都让花如伶布置的暗哨不出意料地逮了一个正着。
尽管她大发雷霆,在众人的面前耍耍大小姐的脾气,但花如伶有令在先,“私放者,提首相见”,下人不敢违背他的旨意。于是,她就得一次又一次乖乖地被“礼”送回小红楼。
不过,华如嫣不死心,总想着法子逃离这个金丝雀般的“笼子”。
她坚信,她的努力是不会白费的。
杨禹拖着疲惫的躯体在在绿荫的堤坝上踽踽地走着。
身旁是粼粼波光的江水,汩汩滔滔,百舸竞流;远空白云悠悠,几只飞鸟追逐着张满的桅帆,渐渐隐没于蔚蓝天际。
江风拂脸,让杨禹感觉无比的惬意。但胸口隐隐作痛,让他的快意瞬息间化为乌有。
他强忍着痛,一步一步地沿着江堤,在绿柳飘飘悠悠的轻拂下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路上,杨禹打探着倪爷爷的消息,可是,他人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按照他们的约定,沿途留下了他们独特的暗号标记,如果倪爷爷看见到刻画在城门、墙壁、树干、酒肆栏杆上的记号,会追循着找到他的。
可是,已经有半月余了,倪爷爷还不出现。
“如果是倪爷爷没有留意到我刻下的暗号,说明他已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危险。”
想到这,杨禹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一股恐惧之情慢慢地从心底洋溢开来。
他望着滚滚东逝的江水,心绪也随着滔滔不绝的江水而远去。
这时,疾风骤起,江面浪花跳跃,木舟如马脱缰,在层层叠叠的波澜上疾驰。
在江的中央,一艘巨大的官船在江面上劈波斩浪,桅杆上挂着一面镶着金边飞龙的黑旗,迎风招展。
船楼内鼓乐齐鸣,曲韵悠扬,不时传出一阵肆意的笑声。
“谁家的大船,如此的大张旗鼓,威风八面。”杨禹皱着眉头,心思道。
突然,他发现在官船的后面尾随着一艘舢板船,像离弦之箭快速地驶向官船。当靠近官船时,从舢板船上出现了七八个黑衣人,手执利刃,纷纷纵身跳到官船上,然后,一头扎进了官船的船楼里去。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来了兵器激烈的碰撞声,还有女人惊恐的尖叫声。
杨禹躲于堤岸的柳树下,望着江里顺流而下的大船,干着急。
因为眼前这滔滔不绝的江水,就像一道跨越不过的天堑,让旱鸭子的他望洋兴叹。
过一会儿,船上的哭叫声和呻吟声逐渐趋于平静。
那几个黑衣人从船楼里走了出来,又相继跳下后面紧挨着的舢板船。
那船快速地向杨禹藏身的岸边驶来。
靠岸后,他们往船上放了一把火,待熊熊的火烧了起来后,这伙黑衣人脱下身上的的血衣,把它们扔进火里烧毁。接着,他们打量了一遍四周,发现没有异常,一伙人沉默不语,一个接着一个井然有序地离开。
“这伙人胆敢大白天行凶,手段毒辣,行事诡秘,该是什么人呢?”杨禹望着沿江而下,渐渐远去的官船,心忖道。
他从柳树的根下探出了脑袋,见那伙人只顾着往前奔去,没有发现他的所在,便远远地在后面跟踪他们。
约摸一个时辰后,这伙人来到了一座隐蔽在树林深处的庄园门前,领头的用力叩响了大门的铜环。
不一会,大门吱呀地闪开了一道缝,里面探出了一个丑陋的头颅,快速地向他们扫视了一眼,打开一道门缝,就让他们一一闪身进到里面去了。
杨禹待他们全部进入了庄园后,方从一棵大树处现身。
他蹑手蹑脚地走近庄园的大门,上下打量了一番,观察到大门是由厚重的木料,经能工巧匠打造,上上下下竟然没有一线缝隙。
更让他惊讶的是,他用耳朵贴着木门偷听了半晌,里面竟然是静悄悄的,一点人的声音也听不到。
那活生生的一伙人似乎在人间消失了一样。
他抬头看了看这一丈余高的围墙,肉眼看不到里面的光景,好奇心让他忍不住想一探个究竟。
杨禹绕着墙根走了一圈,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大树杈探出墙外。
他拿定了一个主意,“蹬蹬”地连踩着墙,借力打力整个人如轻燕般向上升,双手稳稳地抓住树杈,然后像荡秋千般,人一个翻身就上了树杈。
他站稳后,从浓密的枝叶里探出身子,往里面观察,发现墙内别有一番洞天,楼台亭榭,错落有致;假山重峦叠嶂,曲径通幽;庭园花红柳绿,蜂游蝶舞,相映成趣。一堵高墙似乎把里外分隔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奇怪的是,庭院虽大,目及所至,却阒无一人,显得异常的幽静。
杨禹沉思片刻,沿着墙根无声无息地滑了下来,然后借着绿荫的遮掩,悄悄地在庄园内搜索着。
庄园很大,在假山亭台之中,嵌入着阁楼,层层叠叠,让人有一种渐入迷人眼之境。
他在庄园里兜兜转转地逛了半晌,竟然碰不上一个人影。
“奇怪了,人都那里去了?难道我走错了地方?”杨禹挠了挠后脑勺,狐疑地自言自语道。
“什么人?”
突然,庭园内有人大喝一声。
杨禹被这突其而来的吆喝声,吓了一跳。
他以为被人发现了,但举目四望,却不见有人的踪迹。
“我刚刚听到,前园里好像有异响。”
“我好像没听出来,会不会是一只猫?”
“咱去看看。”
两个人高声说道,脚步声越来越近。
杨禹看到前面的花园中,有一堆假山,他连忙快步跑了过去,闪身躲了进去。
就在那一刹那,两个黑衣人从花园的另一头飞奔而来,四下张望打探。
“这里鬼影都见不着一个,莫非是你耳鸣眼花了?”其中高个子黑衣人对另一个胖个子黑衣人道。
“嘿嘿,可能是近来喝酒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嘘……小心点说话。要是让三娘知道了,非把你的皮扒了不可。”
“咱兄弟俩,你就担待着,别让三娘知道。”
“你说,会不会躲到石头阵里去了?”一个高个子黑衣人踮起脚尖,望向假山,朝胖子黑衣人使了一个眼色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还是瞧一瞧吧。”
“嗯!”
两个家伙边说着,边慢慢地向杨禹的藏身之地走了过来。
杨禹生怕被他们发现,于是,也不多想,轻手轻脚地往假山的深处里面走。很快,整个身影就没入了怪石嶙峋的假山之中。
“走了吧,谁会这么傻,不要命地跑到里面去呢?”
“那倒也是,就是一只鸟飞一到里面去,也飞不出来,何况是人?”
两个黑衣人站在假山的边缘里,探头探脑地往里面望了一下,见到没有什么异常,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杨禹趴在假山的石头根上,侧耳细细地倾听着到俩人的脚步声远去,顿时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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