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她略有些好奇地问道:

“爹,那王蝉那边呢?现在应该能完全确定他就是‘冕伯伯’留下的子嗣了吧?”

不等严开说话,她沉吟了片刻,便分析道:

“他那炼皮境的境界,想来就是‘冕伯伯’有意让他藏拙。关键是这些天他所展现出的那等洞察力,若非常年跟在经验丰富的人身边耳濡目染,就凭他十八九岁的年龄,是绝对做不到的。”

严开神色感慨,缓缓说道:

“我与你师父当年就是在外打探消息时寻到些许蛛丝马迹才来到永安落脚,当初在长乐档偶然碰到他时,就觉得他眉眼与你冕伯伯有些相像。

“后面又听张天雄说他名叫‘王蝉’,家里也是大约三十年前流亡到永安,再加上中元节那天去他父母墓地走了一趟,开棺验骨后,就已经完全确定他是你冕伯伯留下的子嗣。

“可谓是有缘千里终相会吧!”

话到此处,他却微微摇头,话锋一转道:

“只是我要确定的,实际是他究竟是不是你冕伯伯本尊。

“这件事之所以没完全告诉你,是担心你在他面前露出破绽。之前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余飞的事,也本是想要试探一下他会如何应对,却是让你给搅和了。”

“这怎么可能?”

严鸾脸色一时间有些诧异道:

“您不是刚刚才说,已经到冕伯伯墓地看过了么?”

严开神色微凝地叹息道:

“因为这具身体,并非是他原本的身体。”

“这.....”

严鸾瞳孔微缩,愣神了好一会,才出声道:

“爹你会不会弄错了?您不是说,当初宗门被围剿之时,冕伯伯不过是武师,他又怎么可能跨过整个武宗阶段,直接使用武将阶段才能施展的神魂秘术?”

“他们家的《金蝉蜕生功》与我们的《玉蝶蜕灵诀》多有异曲同工之处,而且我与他是相交莫逆的结拜兄弟,所以往年在宗门之时在各自功法上多有交流。这些我早年就与你说过一些...不过......”

严开缓缓把话说到这,微微停顿,才继续解释道:

“你有所不知的是他家传的《金蝉蜕生功》,在神魂篇之后,记载了一种类似于神魂篇秘技‘金蝉脱壳’的法门。

“用这个秘法,只要修炼金蝉蜕生功到第二阶段,便能以儿孙的身躯为容器,将自身一部分神魂,通过外放气血为媒介,用寄灵珠之类的宝物抽离,埋于容器的丹田中。

“再经过十八年适应新躯,就如蝉眠于地下,最后让容器以修炼功法第一卷‘破土初鸣’为引,唤醒寄生的神魂,届时就如同初生的蝉,从沉睡中苏醒,破土而出,迎接新生。”

“这是魔法.....”

严鸾忍不住喃喃自语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

“可他虽然小有心机,却也不失率真的一面,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一个人就算改头换面,也绝不可能毫无破绽去扮演另一个人。”

“确实如此,当初在这书房第一次与他沟通时,也完全看不出他与你冕伯伯任何相像之处,后面又用《金蝉蜕生功》试探,也只隔着“茧房”隐约感觉到他隐瞒了自己的境界,此外并未看出任何端倪,这就是我不确定的地方。”

严开沉吟了一下,才继续道:

“只不过他十八岁之前和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习惯,以及办事能力,还能和境界一样,推脱到他爹有意让他藏拙。毕竟我们‘百虫’门人,如今比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好不到哪去。

“但此番这细致入微的洞察力,光靠耳濡目染远远不够,还需要自身去历练去积累,否则那些身边就有名师指点的宗门弟子,又何须下山行走江湖。

“眼下来看,大抵是那秘法终究不是真正的神魂秘术,只是抽离一部分神魂埋入新躯,也难免出现因神魂残缺,失去过往记忆的情况,这或许就是他与你说,练武时屡屡浮现奇思妙想,进境迅速的根本原因所在,并非是顿悟,而是想起了过去练功的诸多经验。”

他此时的判断,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根据所知的信息,仔细考量得出。

话音落下,严鸾沉默了良久,心中本能有些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总觉自己莫名就少了个朋友多了个长辈,随即开口问道:

“爹您不是说,冕伯伯是重情重义之人,当年从长溪郡逃亡,宁愿自己吸引走大多危险,也要为我们这些宗门残部争取活命的机会?再说虎毒不食子,他又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停了一下,她又补充道:

“凡事没有绝对,或许他就是如娘所说,就是个悟性超凡,惊才绝艳之辈呢?”

“呵...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严开苦笑了一下,语气略微惆怅道:

“我也不希望你冕伯伯走了这一步邪路,只是现在诸多事实摆在眼前,累加在一起,却也不得不去相信。

“好在他如今只是下等根骨,无论是否走了邪路,都在我们的把控范围之内。”

“但我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

严鸾再次摇头,轻轻吐出口气:

“我曾在书中看到说...蝉虫,蜕去旧的躯壳,被视为一种重生,寓意着人们可以摆脱过去的束缚,追求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新生活。

“这大概就是冕伯伯和伯母,为他取名为‘蝉’的本意。”

“但其实这也有可能是…我大哥自己想借新躯,重获新生的意思啊!”

严开微微失神片刻,感叹说道:

“不过你所说的,倒确实更符合我大哥往年的行事作风。”

严鸾又好奇道:“爹,那您对他到底有什么安排?”

“若他真已被你冕伯伯鸠占鹊巢,即使暂时失去记忆,也还有恢复的可能,到时许多宗门昔日遗失的典籍和功法,都无需我们再去冒险寻回。”

严开一边思索,一边接着说道:

“先顺其自然吧,看他自己怎么选...不过下等根骨终究在武道上走不远,达到炼皮已实属不易,你用的四年不到就能开出四条经络,他用四十年都未必办得到。

“只是眼下我们与他…关系终究还不够紧密,等时机成熟,再与他说明那些旧事。

“若是依我看来看,给他安排个环境安稳的地方,替他寻几桩好婚事,生儿育女,安居乐业,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几桩?”

严鸾表情微微愕然地确认。

“他家如今就剩一棵独苗,自然要多寻几桩,才好开枝散叶。”

严开理所当然地微微一笑道:

“何况男儿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

“呵。”

忽然,一道仿佛从胸腔里抖出来的冷笑,在屋外窗后突兀响起。

好似被一道雷电陡然击中,严开的神色顿时有些僵硬起来。

父女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敢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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