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175.人心是座深渊
第二天一早。
小两口起床，刘丽芸已经做好了早饭。
韩希希昨晚还睡在主卧，起床却从自己房间出来，这让她莫名有种对老妈始乱终弃的负罪感，坐在饭桌上都不敢抬头。
刘丽芸倒是一脸无所谓，也懒得打趣这如胶似漆的小两口。
“今天去看晓薇啊？”刘丽芸突然问。
“对啊，好久没去看她了！”
韩希希道。
刘丽芸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奇怪地问：“你带小林去，晓薇她同意吗？”
这话听得林骁莫名其妙。
心想自己又不是什么绝世老淫棍、在逃通缉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韩希希听问，却神色如常点了点头，说这事跟谢晓薇商量好了。
刘丽芸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对了，今天谢彬会去吗？”
“应该不会吧。”
韩希希道，“我没跟谢彬哥说！”
刘丽芸却来了精神：“我听晓薇她妈说，晓薇现在比之前还内向，基本上不出门了。他们一大家子，也就谢彬跟她说得上话，会经常去看她。今天晓薇约你见面，保不齐会把谢彬也叫上。”
韩希希不以为意：“去就去呗，正好上次谢彬哥帮了我一次，我还没当面谢他。他今天要去的话，我可以面对面跟他说声谢谢。”
刘丽芸听得稀奇，问是什么事。
韩希希便把自己在潮白镇开了一家酷迪咖啡店，以及这家店的加盟及相关程序，都是谢彬帮忙弄的，整件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刘丽芸倒是有些诧异。
没想到自己女儿不声不响，竟然在当大明星的同时还当起了小老板。
不过转念一想，这店开在潮白镇，多半是为了支持林骁的工作。
作为一个正处级领导，刘丽芸从职业敏感性的角度，是不赞成这种方式的。
但如今她已退居二线，年纪也大了。
年轻时的铁面无私，如今也变得心肠软了起来。
横竖女儿女婿也没有违反纪律，也就懒得多管，小两口好就行。
她点了点头，不过问此事，而是突然转变话锋道：“谢彬这孩子是不错，从小稳重、踏实，对你们这几个弟弟妹妹也很照顾……听说找女朋友了，还是宁海师范附小的老师，对吧？”
韩希希神色如常吃着早饭，顺嘴道：“我只知道是个老师，是哪个学校的还真不知道！”
刘丽芸不满地白了女儿一眼：“你就不知道多问一嘴？豆苗下半年就上小学了，正好就对口的是师范附小，如果有熟人，不就可以照应一下嘛！再说了，师范附小是市重点，你们俩以后要是生了孩子，也完全可以送到那儿去上，这些关系都得提前谋划着……”
突如其来的催生，激得韩希希顿时脸红不已，喝粥一顿猛咳。
“妈，你……这都扯哪儿去了……”希希难为情。
“什么扯哪儿去，我就事论事啊！”
刘丽芸正色道，“你们都领证半年多了，难道不考虑生孩子？不考虑生孩子，你跟小林这么腻乎干什么，连陪老妈一晚上都坚持不住，大半夜还钻到老公被窝里去……”
这番虎狼之词，越发听得韩希希羞臊不已，不住地跺脚。
“妈！！”
“我没说什么呀……”
刘丽芸一脸无语，向林骁解释，“我之前当过几年计生办主任，这种事都见惯了。不过话说回来，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这些都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我一个半老婆子都能正常讨论，你们这小年轻怎么反而还害臊了……时代真是退步了！”
林骁：“……”
希希：“……”
莫名其妙的，我们成老古董了？
小两口对视一眼，娇笑不语。
吃完早饭，离开家，开车前往谢晓薇家的路上。
林骁越琢磨刚才丈母娘的话越觉得古怪，忍不住问：“希希，你这个闺蜜到底什么情况？总觉得神神秘秘的！”
韩希希神色有些忧郁，良久才叹了口气。
“之前一直没跟你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希希脸色沉闷，组织了半天语言才道，“晓薇她……的确跟普通人不一样，她是个残疾人！”
林骁愣了一下。
“先天的？”
“不是，是意外！”
希希道，“她八岁那年，家里失火，她被抢救出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尤其是两条腿，烧得最严重。在医院抢救后，又发生了感染，最后还是没能保住双腿……”
林骁听得脸色肃穆，不敢想象这样的痛苦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所以，截肢了？”他问。
“……嗯！”
希希点了点头，眼睛里隐隐闪现泪光。
林骁摸了摸她的手，她得到安抚，回过来一个勉力的微笑。
“当时就她一个人在家吗？大人呢？”林骁又问。
“当时是下午，她爸妈都出去了。”
希希回忆，“说是去买菜，然后把她一个人锁在家里。要不是房门上了锁，她也不会跑不出来，还是谢彬哥正好来找，看见着火，拿砖头把门砸开了，把晓薇救出来……要不然就不是截肢的事，可能性命都保不住了！”
林骁一时无话。
虽然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表示叹息，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当时是周几？”他问。
“周六！”
“具体什么日子还记得吗？”
“记得！”
希希毫不迟疑地回答，“5月3号，还没放暑假呢。放暑假晓薇就去她爷爷奶奶家了，跟我外公外婆一个小区，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林骁更加疑惑。
希希见他这副神情，觉得古怪，心情忐忑起来。
“哥哥，你在想什么？”
“……”
林骁听到这个问题，侧头看希希，从她探究的眼神里看到几分不安，同时还有浓浓的疑惑。
他直接问：“你也觉得谢晓薇的事有古怪？”
韩希希瞪大眼睛，一时竟无比慌张，随即又跟做错了什么事似的，连忙把视线收了回去，不敢再看他。
林骁一见这反应，就知道她应该和自己有一样的猜想。
“谢晓薇她爸妈做什么的？”
“也都是干部，谢叔叔还是个领导，具体什么级别我就不知道了！”
林骁点点头：“她家就她一个？”
韩希希道：“后来又生了个弟弟！”
“谢晓薇出事之后生的吧？”
“嗯？！”
韩希希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林骁摇了摇头：“当年计划生育还没取消呢，体制外可能没那么严格，罚款就能生，但体制内是坚决不能碰这个红线的，除非第一个孩子是残疾。谢晓薇爸妈想生二胎，倒是符合条件，但也只能是女儿出事之后……”
韩希希倒吸一口凉气。
小两口对视着，什么也没说，却彼此都懂了对方的猜测。
林骁先开口：“所以，你也一直怀疑，谢晓薇出事不完全是意外吧？”
韩希希脸色恐慌，犹豫许久后才道：“我……我没跟别人说过，但是小的时候，晓薇确实发生过好几次意外。出去玩差点走丢，爬楼从楼梯上摔下来，这些都是晓薇告诉我的，而且每次意外，都是跟她爸妈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我小，也不懂，还觉得是晓薇自己迷迷糊糊。可她出事以后，我就纳闷，怎么会刚刚好那么巧，她爸妈都出门了，还把她一个人锁在家里……这真的是意外吗？”
林骁摇了摇头，说出自己的推断：“五月份虽然出了梅雨季、回南天，但初夏季节空气湿润，就跟现在一样，是很难自动起火的。要发生那么大的火灾，除非是家里煤气泄露又刚好遇着明火！”
他一顿，冷笑道：“那问题就来了，如果当时家里真的开着明火，这当爸妈的两个人是怎么放心同时出门，还把仅仅8岁的孩子锁在家里呢？”
韩希希回忆道：“我记得我爸妈之前说过这事，说灶上确实炖着东西，先是阿姨出去买菜，后来叔叔要去单位加班，他不知道灶上有火，所以就直接锁门出去了……”
林骁冷笑摇头：“我工作六年，见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领导干部，没在体制内见过这么粗心大意的人！所以……”
他没说下去，但韩希希却懂了，顿时满目惊恐绝望。
一看这表情、这反应。
林骁就知道，希希这些年其实一直有这个猜测，只是感性告诉她真相不可能是这样的，她也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往这方面想，所以才“逃避”了这么多年。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面对，心态顿时大崩。
林骁无言以对，只能给予沉默。
好一会儿，希希冷静下来问：“哥哥，那我要把这件事告诉晓薇吗？”
林骁默了默。
“她现在是一个人独居？”
“嗯，从十八岁之后就自己一个人住了，她爷爷奶奶给她买的房子。”
“……”
林骁叹了口气，“她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韩希希一愣，下意识想质问，可转瞬就又想通了。
这一刻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一个人抱着脸痛哭了起来。
……
来到谢晓薇所住的小区。
韩希希已经调整好情绪，熟练地带着林骁带到一套房子门口，大门是经过改造的，中间有一扇可以打开的透气窗，外面焊了一块五十公分长宽的铁架子。
从里面把小窗打开，直接可以把铁架子上的外卖、快递什么的拿进去，而不用开门。
方便倒是方便，就是看着很让人心生怜悯。
敲开门。
林骁随即见到了希希这位传说中的闺蜜，谢晓薇。
他在见面之前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所以见到真人后，发现还好。
谢晓薇坐在轮椅上，但脸其实还算正常，只有额头和下巴处有浅浅的烧伤痕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打开门，把林骁和韩希希让了进去。
“你好晓薇，我是希希的老公，林骁！”
他主动伸出手。
谢晓薇笑容明媚：“知道，希希早提过八百次了，说你长得又帅，又有才华，还很有家国情怀……夸得天乱坠的。现在总算看到真人了，幸会幸会！”
林骁哈哈大笑。
希希则羞得直要去捂谢晓薇的嘴，勒令她不许胡说八道。
小姐俩打闹在一起。
林骁看着这一幕，倒觉得自己多虑了，这位经历了人生重大变故的小姐姐，心境倒是比一般人还要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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