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窗外的蝉鸣逐渐没了踪迹,好像夏日真的已经远去。虽然围在教室两侧一排排的枝叶始终繁茂,可逐渐进入秋日,它们仿佛像失去了生命力,缀在枝头摇摇欲坠,且看秋风何时来,它们便何时走了。

罗涔离开好像快一个月了,我们学起了身边人开始异地恋,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除了思念的时候。

周二的早上是一堂选修课,鉴于上课老师从来都不点名,我自然是得对得起她的信任,于是果断地逃课了,直接去西门坐了17路公交车,就很想去市里的书店逛一逛。

这家书店我和罗涔以前来过,只是他是陪我来的。其实他很不喜欢这种地方,在里面待一会儿便觉得无聊,但因为我喜欢,所以他每次都陪我待着,一本书从来时的第N页,到走的时候依旧是那一页,以至于后来我都不怎么叫他和我一起。可他知道了,还是会主动陪我逛书店,不厌其烦的跟在我的身后,蔑视地扫一眼书名,“这书名一看,就知道作者很矫情。”

我顺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又来了你最不喜欢的地方。

手机很快有了回复,但我喜欢和你去。

我关上手机,心里有丝丝暗喜。

推门走进书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二早上的原因,还是在一个电子时代,人们不再装模作样的读书,书店里的人寥寥无几。

正好,我更喜欢安静,在里面逛了几圈后,随便拿了几本书靠着书架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询问服务生,“有《城南花已开》吗?或者《悬壶不济世》?”

我不自觉地朝声音的方向看去,来人虽然是侧着身子,但是感觉有些熟悉。

服务生抱歉地说道,“《城南花已开》没有,《悬壶不济世》我帮你找一下。”

那个人礼貌地点了点头,跟着服务生走了过去,然后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书籍,淡淡地笑着,“那就结账吧!”

等待结账的时候,那个人环顾了四周一圈,眼神飘向我的方向的时候,正好和我的视线对上,犹豫片刻,他惊讶开口,“海棠?你是海棠,对不对?”

“陆医生。”恍如隔世,我朝他走了两步。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陆医生带着浅浅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医生的身份,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你读大学了吧,在海川?”

我点了点头。

“没课?”

“课没意思,所以翘了。”

陆医生忍俊不禁地笑着,后面的服务生提醒书已经打包好了,然后礼貌地递给了他,他看了眼书,再看向我的时候,竟有些尴尬,“你写的书。”

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再见到陆医生,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过往的记忆再次蜂拥而至。我有点想逃,但脚步像是定在了原地,让我无法动弹。

陆医生抬手看了眼腕表,“快到午饭时间了,一起吃个饭?”

“啊?”

“怎么,不方便?”

“没有。”我摇了摇头。

“那走吧。”

陆医生拿着手里的书,大步流星地推门走了出去,见我还在原地发愣,回头挥手招呼我,我竟有些恍惚,随即便跟了上去。

我们到对面的万达广场的四楼找了家家乡菜,餐厅的人也不多,我们选了个靠窗观景的位置,一眼能眺望到远处的大海,然后便坐了下来。

“我们有四年没见了吧?”陆医生抚摸着放在桌边的书,有些感慨,“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真被你哥说中了,成了有名的作家。”

“我哥?”毕竟我从来都没跟我哥说过我在写小说。

“是啊。”陆医生回忆着过往,“那个时候去查房,我经常会坐下来跟你哥聊一会儿,他真的是一个很,很有灵性的一个人。聪明,通透,和他一起聊天,很舒服。有一次看他在写东西,我夸他是个天才,他很骄傲的跟我说,我妹妹才是十足十的天才。”

“只是这话一说完,他又很落寞,说自己没办法看到你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家那一天了。”

我眼睛酸涩,心揪着般疼,可同样又很欣慰,四年过去了,除了家人和阿光,还有人清晰地记得与哥哥有关的一切。

“对不起啊,海棠,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陆医生赶紧掏出一张纸巾递给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哥哥应该很为你骄傲。”

“不是的。”我赶紧摇摇头,“谢谢你陆医生,谢谢你还记得我哥哥,记得和我哥哥之间的一切。我很喜欢听你讲这些,讲有关于他的一切。我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在逐渐遗忘他,可只要有更多的人记住他,那他……”

“海棠,对不起,当年没有办法帮你留住你哥。”陆医生也有些哽咽,“也没有留住我的朋友。”

“不怪你,医生不是万能的。”

“是啊,原本以为做医生可以救死扶伤,可真当了医生,才明白医生在生命面前才是最无奈的。要是……”陆医生凝噎。

我们两个同时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伤心到难以自拔。

七年前,我哥的身体每况愈下,不得不经常住院。只是家里的经济压力较大,稍有好转,我哥就坚持回家休养。开始还好,定期复诊,偶尔也需要在医院住个两天。后面那两年就没办法了,有时候一住就是好久。而我哥的精神也逐渐被折腾垮了,连同家人,都快支撑不住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出现新的捐赠者。

也是在那个时间,我们认识了在滨海第一人民医院见习的陆医生,他那个时候恰好是研究生刚毕业,被分配到哥哥的主治医生下面。虽然比哥哥大几岁,但好歹也算是同龄人。

他的到来,给了我哥哥一份新的快乐和希望。

每次下了课去病房看望哥哥,经常会碰到陆医生和哥哥聊天,朋友是一剂良药,虽然没有等来捐赠者,但我觉得哥哥开心了不少。

所以那个时候,我总期盼着陆医生可以来查房,然后我就赶紧找个借口出去,有些话,也许哥哥只能对陆医生讲。

那天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和哥哥的过往。那份压在心底的伤疤,也渐渐被温暖取代,回忆是苦的,但共同的回忆是明亮的,它像是一架温暖的桥梁,将过去与现在连接了起来。

那一刻,我哥,解意,就在平行时空,过着他想要的生活。

饭后,陆医生说他要回医院。说先送我去坐车。我这才发现,聊了这么久,我竟然都没问问陆医生来海川做什么。

“陆医生,你要回医院,是回滨海的医院吗?”我有些尴尬。

“不是,是去海川的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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