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足无措，想到那些凶神恶煞的粗莽大汉，想到阳臻麟压在身上时那个血腥画面，她就浑身颤栗。
她盯着“嚣”，她希望它能帮助她。
“嚣”挂在高高的树上，发出“喔、喔、喔”的声音，心急如焚但爱莫能助。
这是龙泉山脉一出无名的悬崖之上。
青玉左边是一块长满狗尾巴等藤蔓的草丛，草丛过后，是一块突兀的黄土地，地上尽是些砾石，再过后就是一处神庙，神庙有由石灰岩打造，石条展现的纹理透漏这是一处新垒砌的祠堂，祠堂表面威严气派，不可侵犯，不知道里面供奉的是哪座神只？
青玉想大声呼救，但是祠堂的棕红大门却是紧闭的，外面没有一个供奉者，也没有一个信徒，偌大的祠堂伫立在这座山上，显得如此突兀，让每一个人都觉得纳闷、诧异。
这几十个江湖大道虽然觉得这座祠堂极为诡异，但是对于手到擒来的猎物，他们总能轻易放弃呢？
他们三五成群，左一堆，右一簇，将青玉围得密不透风。
两个汉子攥着大木杆，用一种“迭声迭气”的声音说道：“小妮子，你长得如此漂亮，做哥哥的山寨夫人，绝对将你养得白白嫩嫩的。”
另一个则说道：“放心，咱们都是遵纪守法之人，不会为难你，不会要你性命，你就跟我们去一趟吧。给我们生十个八个小孩以后，你就自由了。”
青玉听到这些浪荡鄙俗的声音，心碎了一地。
她想着要是阳科泉大哥在此就好了，他一定能够护自己周全。
就在这些丑陋的恶魔伸出淫荡之手、青玉吓得几乎要哭脸之际，突然一个沉闷的声音，不紧不慢从狗尾巴草堆后传了过来：“你们都给我滚吧。”
只见，一个穿着青灰色大长褂的老者赫然出现在砾石堆上。
他身材颀长，浓眉醒目，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但十足地是个活人，他道袍的正面和背面，都雕刻着一副三面人头像，头像的眼睛鼓鼓的，有点滑稽，又诠释着一股威严，头像没有身子，却有两只大大的耳朵。
“黄老？”
“黄老！”
“是黄老！”
有人震惊，有人讶异，
许多声音此起彼伏，一些绿林好汉不约而同的呆立着。
原来黄老是当地祭祀天地、求神驱鬼，穰病去灾的一位受人尊敬的巫者。
这两年来，各大村寨里，将近有100多人，数十位小孩得到过他的救治，而且，黄老做事不留名，大家只知道有一个穿着灰色长褂衫的老人，他长着一副干瘪的脸，脸上透出一股死寂。
但是他真人不露相，在许多关键场合给苦难者、伤痛者、罹难者及时的救治，他是一位救苦救难的神秘老人。他种下善因，却不留下善名。
民间有百姓叫他黄老。
两年来，这个名称在当地家喻户晓。
老者悠悠睁开双眼，带着一点怒气:“还不走。”
他仰着头，目之所见，树上的叶片纷纷坠落，飓风将叶片吹得漫天飞舞，就像千百只黑色乌鸦，“砰砰渣渣”让人诧异惊觉。
莽汉们见到是黄老，都远远避开，然后快速逃离，他们都知道，在乱世，巫者的圣神性是不可侵犯的。
青玉呆在当场，莫名其妙，待到四周安静下来后，她才从紧张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她怔怔地望着巫者，然后悄悄地准备离开。
哪知道黄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凡人必有一死，”
青玉情不自禁回击道：“凡人皆需侍奉。”青玉不知道这意味着啥？
老者看着青玉一直低沉着头，说道：“你的那片玉石呢？”
青玉疑惑这个老者怎么会知道自己手上有玉石，但是她控制不住地将玉石伸了出去。
黄老无言地扫了一眼，说道：“跟我来吧。千面之神需要你的敬奉，你带来了什么？你打算放弃了什么？你想要得到了什么？”
青玉一阵无语，想到自己无处可去，于是只能跟上他的步伐，“嚣”从树上跳了下来。
黄老见到是一只大猿猴，也不置一词，只说道：“它在这里无用武之地。”
青玉执拗道：“它是我唯一的玩伴。”
很快，他们就到了祠堂门口。
在木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刺鼻的气味向外扩散。
如果此前没见过祠堂的外墙，光从里面的陈设来看，这是一座封存了几百上千年的破旧古屋，古屋的顶有十几丈那么高。
中间矗立着一尊三面人神只，此雕塑分三个方向，每个方向都有一张脸，第一张脸慈祥温润，如同救苦救难的圣母，第二张凶神恶煞，似来自地域魔鬼，第三张没有表情，蕴含一种隐忍，或是一种豁达，让人肃然。
黄老说道：“千人千面，每一个人，一生之中，会经历种种生离死别和爱恨情仇，其中，多少痛苦与折磨，多少悲伤与眼泪，多少无奈以及心酸，多少沉默的泪水和多少发自肺腑的喜悦，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这是你的选择，可是，每一种选择，都是痛苦的。”
门就这样闭合了！
青玉一阵哆嗦。
此前，青玉或许会理解不了其中含义，但是此刻，她已经懂了一些人生的意义，她说道：“我这一生，唯一的心愿，就是杀了西门郡羽，杀了李文鼎家族所有人，杀了阳臻麟。”
黄老面不改色，好像对她心中那股血性以及骨子里的残暴见怪不怪。他“哼”了一声：“好一个嗜血成性的小姑娘。”
青玉挥舞着拳头：“你不知道我的经历，所以你也就理解不了我的行为。”
黄老继续输说道：“我不需要知道你的经历与磨难，这世上比你悲惨的人不计其数，千人之神，尊重每一次生命的诞生与死亡。没有人可以逃离死亡，而我们的宗旨就是决定每个人该如何死亡。”
青玉眼前一亮，这话似乎之前听过，问道：“皋笛在这里么？”
黄老表情木讷，问道：“谁？谁是皋笛？人人都可以是皋笛。”
青玉听着云里雾里，她干脆说道：“我要杀了那些仇人，你能否帮我。”
黄老带着神秘的语气说道：“只有你自己能够帮自己，我只是给一条路让你选择。不过，你将为之付出极大的代价。”
梦想可以成真！？
青玉神色凛然，说道：“不管任何代价，不管付出什么，我都愿意尝试。”
黄老的身体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青玉渐渐看不清他的容颜，缥缈的烟云让本来模糊的视线渐显朦胧，黄老就这样消失在迷糊的角落。
青玉追逐一阵以后，她看到墙壁之上，到处都是眼睛，一颗颗头颅陈列在左右两排的橱柜里，每一个头颅都是沉默的，青色的，同时莫可名状。
奇怪的是，这些头颅似乎是来自不同地域的不同人种，曾经，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参与者，现在，他们是这个世界的遗弃者。
这个画面很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青玉在这些死人的冷酷眼神中，问道：“这些都是你杀的吗？”
整个大厅静悄悄的，她不知道刚刚一阵惊慌跑了多远，她也不知道这些死者因为何种原因死去，但是她明白，她一定要学会杀死仇人的必杀技。
她大声呐喊道：“请教教我吧，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回答，只有回声。
好长一时间的静默之后，青玉慢悠悠走到千面之神的神只身边，她抬头仰望，吓了一跳。
奇怪且诡异！
她发现这座三个面的神像，已经面目全非。似乎在这段时间里，三面人相被人为的偷偷地改变了容颜。
其中第一个面相变得是如此娴静优雅，仿佛普照大地的阳光，第二个面相则是严肃的，双眼狠恶，额头青筋暴起，似乎在争执什么，第三个面相不怒自威，有俯视苍生的霸气，透出一种震撼人心的威猛之气。
青玉呆呆地望着三面人像，她意外的同时也感到不解，三面人到底有多少个面？
这时，黄老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他就像一阵风飘在了青玉身边。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声音就像是棉花坠落在地上，让人细思极恐：“人间有一千副面孔，那么千面之神就有一千张容颜，人间有一万种情绪，那么千面之神就有一万种神态。你所见到的世界，你所看到的画面，你体验到的情感会在你内心中一一呈现出其本质来，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是沽酒商贩还是打柴农妇？是制衣裁缝还是茶艺女侍？是一位行侠仗义的豪客还是雕花阁楼的歌姬？是山村浣洗村姑还是权力之巅的政客？不管是什么，不管你扮演着什么角色，你都会在千面之神的面孔之中找到每一个角色所呈现的脸容。”
青玉的心越来越冷，但同时，也感觉来对了地方。
黄老转过身来，继续说道：“你怎么能确定是千面之神变了脸孔还是你内心中的杂念让你的大脑出现了幻觉？”他悠悠地着着千面之神，陷入一种神往。
青玉仰头愕然呆住，她不知该作何回答？
只见千面女神又变回了第一次见到的状态，她破解不了其中的诀窍，固执地说道：“这些我都不想探究了。我只想成为一位冷面杀手。”
黄老的双手本来收在袖套里，接着又随意地耷拉在后腰上，他不为所动，说道：“你选择了一条最难路，你想决定人的死亡。”
青玉咬牙说道：“是那些人让我的命运如此悲惨，让我的遭遇如此绝望，我只希望他们得到应有的下场。”
黄老继续说道：“一阴一阳谓之道，有多少死就有多少生，我要你答应我，一旦你学成了，大仇得报了，你要做千面之神最诚实的信徒，并且，传教10年，你做得到吗？”
青玉振奋道：“如果大仇得报了，十年又算多长时间呢？我愿意！”
黄老不再做其他的劝慰，他说道：“世事如梦，沉浮皆空，一念放下，万般自在。”接着，他就消失不见了。
这个晚上，青玉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轻松自在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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