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当昌隆将军看到滚滚岷江水奔流直泄时,发出了像上古歌手一般的感叹。

浊浪排空,惊涛拍岸,凶猛的洪水从岷山倾泄而下,让整个都广平原变得如此富饶与美丽。

20年了,他有20年没来过都广平原了,这首歌词尽管唱和起来脍炙人口,但是蕴含了无尽的颓废之气,有种大丈夫郁郁不得志、只能放弃理想与追求,最后跟人生妥协的无奈之态。

而他,不属于这种人。

他属于那种“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或者那种“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人。

在他的人生信条里,他从来不会跟这个世界或者这个自然和谐相处,他要的是征服与操控,只有在绝对统治的境遇里,他才能高枕无忧。

前些日子,他携大军到达芒城,李氏家族空有万贯家财,可惜格局依旧太小。跟20年前一样,只在乎一城一地之得失。

关于青山的死,他似乎不愿多言,本来他也认为,青山那小子并不值得大书特书。

这种初出茅庐、不知所谓的小子,从起义那天起,就注定了死亡。

这一路来,他就一针见血地说道:“青山不是死在李文鼎手上,就会死在司马长鸿手上,要么就会死在我手上。当然,也可能会死在丁坤国王手上。”

可哪知道,丁坤国王居然死在了剑门关!

听斥候汇报说,剑门关总指挥丁义跟丁坤有极深渊源,不过,他们居然一前一后先后离去,这倒让人匪夷所思。

丁坤之死,让他隐藏在心中多年的雄心终于可以大张旗鼓的实行了。

本来,他还有所忌惮,因为他见到恰如诸葛泓一所说的,平原上的富庶与辉煌。

的确,这些日子以来,他领略到了平原独有的风采,因此在芒城短暂停留3天后,他就挥师北上。

李文鼎城主是城府极深的狐狸,他一直色厉内荏,不露锋芒,他的三位得力干将,李俊杰、李佳琪、李佳薇倒是事无巨细,尽了极为隆重的地主之谊,并表示全力支持诸葛泓一大帝的大业,而且还慷慨地赠送了1000匹战马和500担粮食。

年轻的泓一大帝欣然接受,并且强调道:“据我所知,300年前,乃至往上推200年,芒城李氏家族都效忠于营盘山诸葛一族,我希望你们不要忘记这个历史,并要尊重这个传统。”

对此,李文鼎点头哈腰,道:“一定一定。此后,每年将向北斗七星宫殿提供奴隶500名,锦缎500匹,粮食500担。”

昌隆已经知道了李氏家族跟宝墩新城关于雅安古城达成的军事协议,他明白一旦协议生效,那么李氏集团的势力将扩充一倍,不过,他既然臣服在诸葛氏族之下,宣誓效忠,那么也就不足为虑。

当然,他心里也有着自己的算盘,不管你们之间有何协定,只要营盘山统一了整个古蜀大陆,那么这些协定都是无意义的。

你们的这个协议,只不过让泓一大帝登顶,更轻松罢了。

现在丁坤死了,少了一根棘手的钉子。因此,从战略上来说,首先击败什邡古城,并完成绝对的控制,只要这一步成功,那么再步步为营,为进一步吞噬南边的城市做铺垫,而什邡城和芒城将是他们坚强的后盾。

在路上,诸葛泓一气势汹汹,他跟拓跋牧野屡次强调,丁兰的根基并不稳固,因此,这将是一举歼灭桂圆桥紫微星宫的最佳时机。

天时、地利、人和,全在自己掌控之中,他心里发出得意的笑。

昌隆驾在高头大马上,一脸严肃,不过,他同时感到欣慰。

他瞅着这个乳臭未干的儿子,想着这一切都是自己为他打下的基础,他感到由衷的振奋。目前营盘山的赤甲军团和食铁兽是最强大的一股钢铁力量,统一整个北方指日可待。他想着:只要泓一能够登顶这片大陆最高的王座,做父亲的除了骄傲,还能作何其他想法呢?

这些天来,泓一看到李氏家族一直唯唯诺诺,毕恭毕敬,心里那个嘚瑟劲儿,简直要蹿跳到云端之上,他再一次感受到权力带来的飘飘欲仙的滋味,这种藐视天下苍生、高高在上的自豪感让他得意忘形,以至于当他看到矿区二公子阳臻林时,他还差点错过了,他纳闷他怎会出现在此地,但是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于是急切问道:“矿区那个小丫鬟哪里去了?你可知道其行踪?”

上次阳科泉和青水在自己和李佳琪几十人追击下,最后即将成功那刻,居然被那只恐怖的“”嚣”吓得抱头鼠窜,他视之为欺辱大辱,他说道:“那个女孩子一直在隐藏身份,根本不叫什么江水灵,她的名字叫青玉,也就是青山大帝的妹妹。”

诸葛泓一被她的身份震惊了,她带着疑问看着李佳琪,李佳琪点头称是。

诸葛泓一斜乜着脸,在心里“咂磨”着这其中复杂又难以琢磨且又实在明显不过的关系,他突然一声叹息,等他想继续打探仔细时,阳臻麟干脆回道:“她此前一直鱼凫城,阳科泉也在。现在就不知道了。”

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他不愿意再跟一些无名之辈啰嗦。

于是跟着昌大盛将军一道,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几年了,他终于得到了梦中情人的动向,这是一个重要突破。

他大声呐喊着,仿佛要将这声音送上云端,他叫嚷道:“青玉,青玉,你还在吗?”

作为多年的老友,李文鼎城主协同两位儿子,李俊杰和李佳薇,将昌隆将军送了将近10里之远。

在黑水河畔位置,李文鼎和昌隆将军,并肩站在一块斜坡的草坪之上,坡上草长莺飞,天际上空,落日残照流泻的霞光,将草木和山水烟煴上一种朦胧的色彩,几只鸥鹭在流云间一闪而过。

李文鼎拉过马辔,用一种沧桑的声音说道:“咱们上次并辔而行,好像是在30年前,当时你以梦为马,气吞山河。”

昌隆“吁”了一声,将马停停驻后,说道:“现在也一样。我的目光始终在群山之巅,从来就不能消沉过。你看你,已日薄西山,早已不复当年之勇。”

李文鼎只是盯着前方的蒹葭和麦杆,不为所动,说道:“我相信命运的轮回,历史上,没有一位大山深处的将军,可以从平原上活着回去。你注定是要死在都广平原的。”

他直言不讳。

昌隆将军“嗤”笑一声,不以为意。他豪迈说道:“你看看这阵容,你看看他这些精壮汉子所展示出来的气势和那些强大的武器装备。”他的气势膨胀出来,眼睛似乎闪着光,道:“你该了解我的性格。我从来不将命运交给诸神,这么说吧,我将命运抓在自己手中,我是这一切的主宰者。”

李文鼎继续说道:“老祖宗话是怎么说的,狗狂人收,人狂天收。我想,岷山深处的风景,一定比平原地区更为壮观。我知道你追赶的对象是谁,但是你看看青酆吧?他创造了难以置信的辉煌,但他带不走辉煌。他创造了难以企及的历史,但他在历史的长河中微不足道,他的心胸有多豪迈,他的死去就有多窝囊。”

昌隆将军直抒胸臆:“这么说吧,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生而为人,必当有所追求,这只能说我一生的信念都在这江山之上。我已经看惯了山川的巍峨,也受够了冰雪的严寒,平原上的小桥流水,阡陌纵横,让人流连忘返。老说怎么说的,我问青山何日老,青山问我几时闲。也许,只有到再也站不起来那天,我才会停歇。”

李文鼎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再劝慰,说道:“不知道这一别,下次见面又是哪年,咱们后会有期。”

昌隆将军露出阴笑,说道:“说不定不用多久,老朋友,再见。”

李文鼎伫立在风中,他看着营盘山的队伍徐徐前行,直到夜幕降临,李俊杰和李佳薇领导的护送队才打道回府。

李文鼎回到府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上次暴露的“苗刀之祖”的下落。

他对大儿子李俊杰说道:“你看看他们有多嚣张,你看看我们有多懦弱,这几天,他们一直踩在我们的鼻子上。他们的眼神有多傲慢,他们的语气有多嚣张?”

三位儿子笔挺着,一副受教的模样。

李文鼎控不住情绪,唾沫横飞,道:“这叫什么?这叫绝对意义上的羞辱,以及赤裸裸的居高临下。这是对李氏家族人格上的碾压!你们难道就不想在都广平原出人头地吗?你们难道就要一直低三下四吗?”

李文鼎手舞足蹈,颐指气使:“所以,只有追求权力,然后理解权力,才能拥有权力。权力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金钱,只能带来富庶,却带不来权力,只有战争,只有强大的武器,才能带来权力,我希望你们能明白。”

李俊杰大概猜到了父亲话中的深意。只是点头称是。然后说道:“早先听说,剑门关上出现了青铜权杖。”

李文鼎“呷”过浓茶,然后一直盯着茶杯中的君山银针。茶叶经高温浸泡,渐渐在水中舒展,他知道青铜权杖已经现世,他更加知道自己这些儿子们的斤两。

他用沉稳的声音说道:“权力之仗当然是好东西,但是有些东西可望不可及,我们得认清形势。不是我们的,我们求也求不来,是我们的,我们推也推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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