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西行,风雪满山。

叶尘渊站在原野上,兀自整理着身上被寒风吹散的衣服,收起地上的茶具。

好在季晚秋也是懂礼守节的体贴女子,虽说偏偏要喝奶茶,但喝完茶水后还帮忙清理了茶壶,不然这深冬冷夜真要冻坏个人了。

“呼……”

朔风乱吼,点点雪萤扑脸,叶尘渊伸出右手接下一点落雪,看着天霜在掌中化作晶莹液滴,嘴角微扬:

“今年的冬天倒也有几分别样景致。”

他已经很久没能静下心来欣赏自然之美,如今,倒想好好享受这难得惬意时光。

他骗了季晚秋,亦或者说是季晚秋误解了他。

这大比的第一试,叶尘渊一开始便知道要考察什么,便是要人看见自己的内心,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内心。

最后接受内心的本相。

答案重要,但也不重要,你能从中看出自己心中是贪,是求,是嗔,是痴,是妄念,是执着,是坚持,那就够了!

最重要的是接受!

明悟本心,接受本心,能到这一点,才算大道通天!

可这何其难也。

凡入修行者,都说要心无旁骛,一心问道。

但再寡淡无味,再心怀正念的人,也或悲悯众生,或求寿同天地,或念天下太平。

季晚秋内心纯粹澄明,看山是山,见水是水,毫无阻力诱惑。

只需要一步一个脚印,自然而然就能登顶。

但叶尘渊所答,空无一物。

不是说他看墨山上空无一物,而是那里本就空无一物。

他根本就没看见什么墨山!!!

从大比开始,慕千歌凌空作画,毫笔泼墨,在其他人眼中那两点墨水相融相生,迎风而长,化作巍峨高山。

个个躲闪不及,纷纷后退。

叶尘渊就还是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并非是毫无惧怕,并非是心有牵挂,而是真的想说一句:

“躲什么?闪什么啊?地上依旧是那两点墨呀!”

“问道登山?哪里有什么山呢?”

“空无一物啊!”

别人眼中的天堑沟壑,在他眼中墨水落到地上之后就还只是那两滴墨点。

他自然迈过一步,便到达山的另一边。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叶尘渊长吐出一口浊气,眺望着远空的寒月,脚步散乱,茫然行在风雪中,却不知人生该去往何方,又将何去何从?

倘若在墨山上见不到任何东西,意味着内心空明纯净,无思无念,不为俗世羁绊。

那他连山都看不见。

是否代表着墨山也无法照应他的心,甚至连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我心中所思所念究竟何为?究竟为何?”

不知不觉间,叶尘渊迈步走上山路,看着头顶高悬的圆月,前尘旧事走马灯般浮现。

“你若喜欢,还随你叫师尊,但我叶尘渊已经是你的夫君了。”

“奇怪,你认得我母亲,却不曾见过我?先报上你的名字!”

“师尊您只爱婉儿,不爱月寒,让婉儿生下您和我的孩子。”

从与婉儿的新婚之夜,到秘境对战季晚秋,再到被江月寒凌辱掌控。

自己那身的如云似月的白衣,已染上红梅刺目的血迹,心中起了一道风。

那道风很是单薄,很是萧瑟,很是冷淡,就像是寸草不生的荒原上席卷过的淡然微风。

既不能带来雨露滋润,也不能驱逐凛冽寒霜,却始终吹拂不休,扰乱心田!

原本依照他心中所想。

这一次六宗大比,被踢出六宗又如何?

哪怕沦落为二流,三流甚至不入流的宗门又能怎样?

有月寒,有婉儿,还有自己在!

只要他叶尘渊有登顶巅峰的那一日,剑宗就在,剑道就在!

别说什么其他五大宗门,整个水月王朝,整个中央天州,甚至整个天恒界都将只有一个钧鸿剑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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