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凤筠丢下一句“你醉糊涂了”,终于还是推开他走人了。

她走得十分匆忙,急赤白脸的,似是厌烦不已。

待书房里仅剩昙舒一人时,他的心神仿佛崩断了最后那根丝线,整个人脱了力,软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这一整日,极喜,极怒,极悲,极度忧惧,极度狠决,已然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瘫倒在地上时,他就连手指尖也动弹不得。

如行尸走肉一般怔愣许久,他白得像蜡似的手指僵硬地摸索上自己颈边,顺着一根红线,掏出了那枚被他的体温浸熨得十分彻底的朱砂扣。

那是当初他参加殿试前,凤筠随手送他的好意头,她怕是早就忘了。可自那时起,他便一直将这小玩意贴身戴着。

面上扭曲出一个几乎难以辨认的笑容,他将那朱砂扣凑到唇边,印上一个吻。

……

五日后,凤筠接到宫中来的懿旨,叫她随太妃娘娘去皇城南边的另一处温泉行宫赏山茶花。

她现在只要一听说宫里来了消息,便浑身都不自在,再不像当初第一次去行宫时什么都好奇,什么都不怕。

可旨意不可违,她就好比矮子过河,硬着头皮也得上。

这次出门,凤筠可谓是相当谨小慎微,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说,多余的事一件不做,除了太妃娘娘言明了要她陪着的时候,她恨不得连自己屋子门都不出。

不为别的,这个场合宫里说得出名号来的妃嫔都到齐了,婉妃也在其中,凤筠知道上次秋围她早已被她们视作眼中钉,此处又不是她的地盘,她就跟那被恶虎环伺的一块肥肉似的,再小心也不为过。

就连敦仪太妃都夸赞她,说她有段时日不见,倒是温婉懂事了许多。

凤筠也就迎合着太妃娘娘的话,乖巧地笑笑。

即便如此,也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要么是赏花宴即将开始,偏偏有小宫女走路匆忙,将端着的水盆泼了她一身,害得她险些迟到;

要么就是她好好地走在廊檐下,偏偏有瓦片松了,差一步就将她砸得头破血流;

要么就是给她送吃食的人突然变得有点眼生,那一顿饭她吃起来总觉得味道怪怪的……

再不然就是有长相英气的侍卫,或长相秀气的小太监,三不五时地制造和她的巧遇,用眼神勾搭她……

凤筠暗骂一声:看来这些人是听说她将一个小倌养在了府上,便想当然地以为随便找个相貌看得过去的男子,就可以引她上钩了。

诸如此种事端,在短短几日之中层出不穷。

不过那些给她下套的人恐怕也没料到,她不仅无事不出门,就连顿顿餐前都会提前服下避毒的药丸,甚至睡前还往鼻子里塞两团祛瘴醒神的草药,以保证自己不会在迷药的作用下昏睡不醒。

这法子虽特别有效,但缺点是味儿太大,一连塞了几天,她的鼻子都闻不着别的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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