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喧闹了一整日的凤府终于重归寂静。

昙舒推开父亲书房的门时,正看到他长姐坐在书桌后,将手中拿着的一张信笺放于烛火上点燃。

她身后站着一名不大面熟的侍卫。

那侍卫见昙舒进来,向凤筠和他依次行了个礼,随后便离开了。

“长姐,是父亲来信了吗?”他多看了一眼那名侍卫的背影。

凤筠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将未燃尽的信纸丢入炭盆里。

“没什么要紧事。”她抬眼看他,“你今日不是喝了很多酒吗,怎么还没睡?”

他的颊上染着绯红,眼睛倒是又黑又亮的。

“我睡不着……”

凤筠露出有些玩味的笑:“真就高兴成这样?”

若是搁在以往,当昙舒听到这种半是试探的问题时,必会忙不迭矢口否认,再表一通衷心。

这些年来,凤筠都快把他那些车轱辘话背过了。

可今日,他竟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他垂眸片刻,似是在思索自己究竟是何感受。

再抬起眼帘时,直直望进凤筠眼中:“姐,我是当真高兴。”

可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和语气明明都无比平静,看不出丝毫所谓的高兴来。

不过他能如此坦白,在凤筠看来,倒是比之前的那些虚伪矫饰有趣多了。

“是吗?高兴到大晚上不睡觉,专程找过来,想让我再陪你喝两杯?”

昙舒迟缓地摇了摇头。

“长姐,你每次宿醉醒来,都会头晕恶心。今夜你喝得也不少,我帮你按一下解酒的穴位……这样你明天起来会好受许多。”

凤筠颇有几分讶异地挑眉打量他。

若论沉得住气,她都不一定比得过她这个弟弟。

她心里清楚,昙舒盼认祖归宗的这一天,都不知盼了多少个年头了。

她若是不点头,怕是他到死都只能姓昙。

就凭这一点,她就不信他心里没点恨意。

今日可是他第一天姓“凤”。

他不说回偏院去抱着他小娘痛哭一番,再踏踏实实地睡一个好觉,反倒又跑到自己这个“死对头”跟前,上赶着自降身价讨好她……

单论这份忍辱负重,她就不得不服。

不过昙舒有一点说得确实没错,她今日确实也饮了太多酒。甚至无需等到明日,她现在就已经被酒意搅得十分不舒坦了。

“行吧。你过来帮我按一按。”

当昙舒绕到她身后时,凤筠熟稔又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闭着眼睛等着他伺候。

可当对方的指尖触到她的额角时,她“嘶”了一声,下意识躲开了。

“你的手……怎么冷得像冰?”

不止冷得像冰,甚至还微微发颤,简直像是刚从雪水里泡过似的。

凤筠想回头,可头扭过去一半,注意力先被他的衣袖吸引了。

“袖子上怎么有血?”她蹙眉,“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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