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字字句句昙舒好像都听得懂,可连在一起又好像完全没听明白。
他是不是离得太远了,听得并不真切?还是说佰禄喝多了酒,早就神智不清,这才口出诳语?
可昙姨娘并没有反驳他的话,反而出声安慰道:“舒儿说到底永远都是你的种,这就够了……往后他平步青云,又岂会忘了你这些年来的扶持?”
手心被什么滚烫的汤汁烫了一下,昙舒这才猛然意识到,不知何时,他的手因抖得太厉害,早已将端在手中的解酒药泼洒了出来,弄得一手狼藉。
从他有记忆起,佰禄就已经跟在他们母子身边了。
后来他长姐自引元道人处被父亲接回府,长姐将他娘亲赶出府去,佰禄便随他留在了府中,负责贴身伺候他的起居。
他只知道,佰禄是他娘亲同乡的一位远房表哥,曾读过书,但是没考上秀才,其他的一概不知。
这么多年,佰禄不仅对他们母子忠心不二,甚至还一直未娶亲。
期间昙舒有任何谋划,都未曾防过他,他办事也素来尽心,替昙舒将许多不便于出手的事都处理得十分妥帖。
可……他怎么可能是佰禄的儿子?
娘亲又怎么可能背着父亲,做出这种能引来杀身之祸的丑事?
这怕不是全天下最耸人听闻的笑话了吧?
昙舒的唇角扭曲出一个几乎不像是笑的笑容,攥着瓷碗的手骨节已然泛白。
不,他们说的都是谎话,都是疯话。
房间里,隐隐传来佰禄的沙哑笑声。
“说到底,还是凤鸿飞福薄。除了过世的孟氏,他这三房姨娘竟是一个都无所出。你说,该不会真是凤筠那小贱人给她们灌了什么避子汤吧?”
昙蕊的声音相当不屑:“那不过是坊间的传言,伱竟当真了?”
佰禄好奇地连番催问下,她才将真相娓娓道来:“你知道的,凤鸿飞一直忘不了他那个短命的原配孟氏,因此这么多年间,不仅从不肯碰我,甚至还迟迟不给我名份。他纳薛氏和陶氏,纯粹是为了挡住那些一门心思往他府上塞人的人,让他们再难开口……”
“可薛姨娘和陶姨娘这么多年间怎么会没个一儿半女……”
“那是因为她们本身就是不能下蛋的母鸡!压根生不了!”
“你说什么?”佰禄压低的嗓音里透着浓浓的讶异。
昙蕊冷笑道:“凤鸿飞为了保证他的宝贝独女不受一点委屈,专门找媒婆挑选了这两个无法生育的女人做填房!”
“这……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不是当年凤鸿飞看到我的舒儿是个男孩,怕我生了不该生的心思,这才特意说出来敲打我的!在他眼里,从来都只有那个孟氏生的小贱人,哪还有半分我们舒儿的位置!”
佰禄颇不以为意:“那又如何?他再不待见舒儿,不还是得认下他?嘿嘿……可笑凤鸿飞自以为英雄一世,到头来却要替我养儿子!”
屋中两人于帘帐中搂作一团,畅想着光明未来,聊得不亦乐乎,丝毫未觉察到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人影如鬼魅般迈步走近,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下一刻,钝器砸入头骨,发出一声闷响。
昙蕊躺在榻上,满脸溅上了什么又黏又热又腥的东西,眼睛也被糊住了,一时睁不开。
等她摸了把脸,看清了自己的满手鲜血,以及栽倒在身侧、不省人事的情郎时,一口气卡在喉管里不上不下,白眼一翻,就此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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