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她刚要转身,却被天子扣住腰间的灰粉宫绦。

二十四个玉环相撞的脆响里,听得他闷声嘀咕:“说了多少次,私底下还唤我环哥儿。”

烛芯“啪”地爆开一朵灯花。咸福宫后殿的冰裂纹窗棂外,忽有夜风卷着芍药香扑进来。

彩霞这才惊觉发间金累丝蜂恋花簪早已歪斜,流苏正扫在少年天子微敞的衣襟上。

暖阁外传来三更梆子响,混着远处宝琴院里断续的琵琶声。

“宝琴这小妮子,半夜也不安生,明儿定要治她一个惊扰圣驾。”

贾环笑嘻嘻地揽着彩霞往榻上带。

彩霞指尖刚触到妆台抽屉里的松香胰子,便教贾环捉了腕子按在枕畔。

“环哥儿仔细簪子...”

彩霞偏头避开蜂恋花簪的尖梢,却将耳后那粒胭脂痣送到他唇边。

烛影在彩霞眉目间摇曳,石榴红窗纱透来的光晕将她鬓角薄汗染作金箔细粉。

贾环的发冠早不知滚落何处,鸦青鬓发散在她杏红裙襕上,倒像墨梅绽在晚霞里。

“姐姐的胭脂痣愈发像粒浸了蜜的朱砂了。”

贾环的指尖绕着彩霞耳后打转,惊得她髻边金镶玉蜻蜓簪的珍珠流苏簌簌轻颤。

彩霞低头替他掖着松垮的中衣领口,眼尾细纹在暖黄光晕里晕作数道涟漪——恰似当年梨香院熬参汤时,炭火在雪地上融出的蜿蜒小径。

菱花镜里映着她微肿的眼睑,倒比白日里多出几分水润。

鬓角碎发被薄汗浸得微蜷,倒像是用金箔剪碎的月牙儿。

最妙是那对耳垂,因着方才缠绵时蹭掉了珐琅耳珰,此刻透出熟樱桃般的嫣红,竟比御赐的鸽血石耳坠更艳三分。

贾环忽地伸手扯开她腰间灰粉宫绦,二十四枚玉环叮当落进妆台下的石榴绣鞋里。

彩霞慌忙去捂松散的衣襟,却露出半截凝脂似的脖颈——

那雪色里沁着薄红,倒像是白瓷观音像被泼了盏胭脂,圣洁里偏生开出妖娆的花。

“环哥儿仔细着凉...”

彩霞话未说完,指尖触到他后颈渗出的细汗。

咸福宫后殿的冰裂纹窗忽被夜风推得轻响,漏进几缕掺着药香的月光,正照在她锁骨处浅浅的牙印上——

倒像是将碎未碎的薄胎甜白釉,盛着半盏晃动的琥珀光。

妆奁上鎏金香炉腾起最后一缕青烟,混着她发间浸透的暖香,将铜镜里的容颜氤氲成水墨丹青。

菱花格漏下的月影爬上她面颊,竟将眼角细纹都镀作银丝,恍若老银匠錾在玉簪上的冰裂纹,旧时光里酿出的细密温柔。

烛芯“噼啪”爆出最后一点火星,咸福宫檐角的铁马被夜风惊动。

彩霞望着镜中自己松散的发髻,恍惚看见十六岁那年的晨光里,柳嬷嬷握着犀角梳说:

“姑娘这头发,该用茉莉籽淘米水养着。”

贾环枕在彩霞腿上,瞧着她频频往镜中瞧去,哪里不知她的想法,不由笑道:

“好一个美人儿,原先这咸福宫中那个让先帝从此不早朝的香妃,想必也是不及我的彩霞……”

贾环话未说完,彩霞的指尖已抵在他唇上。

菱花镜中映出她水光潋滟的眸子,倒比咸福宫檐角悬的羊角灯更亮三分。

“又说浑话……”

冰裂纹梅瓶里斜插的石榴花突然簌簌落下一瓣。

彩霞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紫檀木拔步床沿,发出清越的声响。

“好姐姐,这房里还不够乱,咱们再加把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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