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贾环挽起衣袖,亲自动手,将错就错,把茶汤兑入牛乳,撒上碾碎的玫瑰晶糖,笑着打圆场:
“好比金镶玉镯,茉莉清雅,配毛尖醇厚,倒是意外的妙处。”
香菱就着他的手,轻轻抿了一口,美眸微微一亮,声音中带着几分娇憨:
“果真比单用茉莉更觉绵长。”
晴雯不服气地抢过茶盏,饮罢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也就会和稀泥!”
忽觉胎动,忙拉贾环的手来摸,杏眼已眯成了一条缝。
“爷快瞧,小东西在踢我呢。”
贾环的掌心,同时传来两种不同的律动。
左侧晴雯腹中的孩子,动静像在敲羯鼓;
右侧香菱的胎动,则似琵琶轮指。
鎏金博山炉中,吐着鹅梨帐中香,将三人的身影,氤氲在暖雾之中。
“倒像当年梨香院排戏。”
贾环屈指,轻轻叩了叩晴雯的肚皮,故意打趣道:
“这个定是随了娘亲,雷响似的动静。”
“呸!”
晴雯伸手拧他的胳膊,丹蔻轻轻戳着香菱圆润的孕肚——
“分明是这个小馋猫,闻见奶香就闹腾。”
话音未落,香菱腹中当真咕噜作响,羞得她把脸埋进了杏子红绫帕。
贾环笑着唤来尚食女官,云锦食盒依次揭开。
水晶虾饺,映着蟹粉小笼的澄黄;玫瑰露蒸的牛乳燕窝盅,正冒着腾腾热气。
最底下,竟藏着白玉碗盛的酸梅冻,凝脂般颤巍巍地晃着。
“昨儿听抱琴说,宝姐姐宫里在试新点心。”
贾环舀起一勺梅冻,喂到香菱嘴边,“特意让御膳房用琼脂替换了寒性的石花菜。”
香菱含住琉璃匙,眼睛弯成了月牙。
晴雯却盯着青瓷碟里的梅子姜,直咽口水,偏还要嘴硬:
“甜腻腻的,谁稀罕……”
话音未落,便被塞了满嘴,酸得眼角泛红,倒显出几分当年撕扇时的娇纵。
此时,彩霞正捧着账册,候在帘外。
见了这情形,不禁抿嘴偷笑。
贾环招手让她进来,瞥见账册上“海棠春坞”的字样,顺口问道:
“可是大观园改建的避暑庄子完工了?”
“回陛下,三姑娘今晨已带工匠去验看水车。”
彩霞呈上描金图纸,“宝姑娘提议在蘅芜苑旧址设射圃,平儿姐姐核了三千两的预算……”
话未说完,忽闻环佩叮当。
湘云打着哈欠闯了进来,松绿寝衣外,胡乱系着遍地金比甲,发间还粘着几根孔雀翎毛。
“彩霞来得正好,昨儿彩云赌输给我的金丝雀呢?你帮我去催催……”
香菱忙将梅子姜推给她醒神,晴雯趁机把最后一块酸梅冻藏进了袖中。
贾环望着满屋的活色生香,心中暗自感慨,史书的工笔,又怎能比得上此刻晨光里的一缕茶烟。
缀锦阁外的石榴树,扑簌簌地落花。
尚宫局送来新制的婴孩襁褓,月白缎子上,黛玉绣的翠竹,正映着宝琴描的喜鹊,针脚里,还缠着探春核算账目时用的朱砂线。
九曲回廊,传来悠长的唱喏声,又是哪个宫的主子在催请圣驾。
但此刻,贾环只想再偷得半刻清闲,看晴雯为绣虎头鞋扎破手指,听香菱磕磕绊绊地念《胎教十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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