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销骨立。

——宫丽

昨天起了阵妖风,呼呼地吹得人打寒颤,转过天来天气又好了起来,一行两个人在年后的冬日里继续启程,目标,北方枉死城。

身旁的貌美妇人瑟缩着身子,嘶哈地喘着气,柳未若看她一眼,“你很冷吗?”

一介枯骨魂身,怎么可能怕冷,宫丽笑道:“你是个凡人,肯定很冷,我这是在配合你呢,不然显得我多格格不入。”

柳未若盯着她,对她多了些兴趣,“你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宫丽把眼一瞪,看傻子一样看她,“以判官司能耐,早把我查个底儿掉了,还来问我?”

“我想听你说。”

宫丽幽怨道:“这可是奴家最不愿提起的伤心事,清白毁了,命也丢了,落得个漂泊无依,别说再经历一遍,就是想一想,我心里还疼得不行。”

柳未若探出手,呼出一口热气,道:“你那小叔子,是看上你的美貌了,才编排你与人私通,还是你因为丈夫早故,耐不住寂寞自愿与人私通?”

宫丽勃然大怒,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觉得呢!”

柳未若无视她的怒气,道:“所以啊,我辈新时代的女性,要凡事以自己为出发点,不要拿旁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可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未尝没有更好的出路。”

宫丽目视远方,仿佛再度见到了那具不着寸缕的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我也总在想,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只凭三言两语就可以给一个人定罪,既然定我与人私通,不守妇道,何故又扒光了我的衣服带我去游街,除了给我的百般羞辱,又能带来什么?时至今日我都不敢恨那些人,因为我没有穿衣服,我在众目睽睽下不穿衣服,就连一点勇气都没了,我连抬头为自己辩解的勇气都没了。”

柳未若驻足于一棵树下,道:“往事不追,既然那个人给了你第二次机会,哪怕是如今的这副形态,那又如何呢?你应该走出另一条路来,一条主宰自己命运的路。”

宫丽叹息道:“我重生后,偶然的机会见到了那四个人,宋真酒读过书,跟我谈得来,知冷知热的,我就骗他,让他真的以为与我有前世今生的纠葛,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也是真心为了我好,他的那条腿,就是为了救我而摔断的。唉,楼南呢,我知道他与我是有真真正正纠缠不清的缘分的,可我就是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他对我一定很重要吧,因为他为了我,就快死了,柳未若,我真得很想知道他到底是谁,怎么就能为了一个女人甘心去死?”

“不用想起来,你若真得想起来,只怕会疼死。”

看惯人生百态的妇人忽然就红了眼眶,一把扯住柳未若衣袖,急道:“我明白了!你带我走,不是要杀我,也不是要给我定罪,楼南要一命抵一命,只要他死,我就一定不会死了,不管真凶是不是他,你都要保我的命?”

“别自作多情,袁让早把矛头指向你了,此刻就在镇子为楼南洗脱嫌疑呢,楼南不死,你就要死,自己端量着来。”

宫丽叹着气,摇着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谁知道到底是谁杀了人呢?柳未若,你以为真的是我杀了人?你又怎么知道楼南没有真的杀人呢?”

柳未若照她脑门来上一巴掌,“跟我绕口令呢!反正你聪明得很,我想套话也套不出来,你那些秘密要么烂在肚子里,要么等着袁让给你挖出来,此时此刻,大概有不少人十分关心你这些秘密,不过别算上我,天寒地冻的,我只想早点赶回枉死城。”

宫丽抿抿嘴,瞪着眼,稍稍落后于柳未若,低着头,边走路边看脚,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过了会儿,听柳未若开口:“临行前白发与我讲了个故事,叫作覆蕉寻鹿,以你才学,大概听都没听过。”

宫丽顿时翻白眼,这个柳未若哪都好,就是瞧不起人这点不行。

柳未若续道:“曾有人猎鹿,以芭蕉叶盖其尸体,打算转过天来取走,却忘了地点在哪里,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梦。在他想象中,杀了一只鹿,而在现实中,他也的确杀了一只鹿,奈何生不见鹿,死不见尸,不是一场梦又是什么?”

她注视宫丽,问她:“那么,他到底做没做这场梦呢?”

宫丽伸脚,踢了一脚积雪,雪花小小地飞舞起来,晶莹洁白,她道:“他根本没做梦,何来纠结做没做这场梦呢?你我人生也就是这个样儿啊,得不到或者已失去,回头去看,恍如梦境,那么没发生过这些事吗,显然是发生了,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骗自己也骗别人。”

“你看得倒挺透彻。”这是柳未若对她此番言论的结语,“宫丽,前世今生,梦里梦外,杀人不杀,你要想明白了,要是想回头,咱们随时可以回去。”

宫丽有一瞬间呆住,眨眨眼,摒弃掉不切实际的思绪,毫不留恋。

柔弱一介女流,怎么能杀人呢?

……

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了吧?嗯早记不得了,生前活了二十年,死后不知熬了多少年月,生肉活魂,又岂是轻松的事情?

那会儿听爹娘谈论着夫家如何如何,小小宫丽倒不在意那些,心中只好奇未来的夫君长成个什么模样,若丑得没边儿,那这亲是必须要逃的了。

按规矩,谈婚论嫁,且寻得了般配人家,女孩子便不再出门了,抛头露面的不成体统。宫丽只能吃罢晚饭,在爹娘熟睡后翻墙出院,去寻好闺蜜严梦娇,那妮子是个耳报神,脾气爆,她若不想成亲,她爹以命相逼也不成。

今上午在院墙上跟她打好招呼了,拐过两条街便见着了等候的严梦娇,两个女孩子匆匆忙忙躲到村西头的桥洞子下,宫丽急问:“怎么样,看到了吗?”

“害,别提了,你倒别说,你爹是挺有本事,竟给你说了这么一门亲事,那刘万山的确是个有钱主儿,门那老大了,他家得有四五亩的派头,反正比你家有钱。这有钱人咱们哪能说见就见,我来回打听了下,人家说长得不赖,就是脾气大,不太好相处,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宫丽一脸为难,愁眉不展。

……

新婚夜时,初次得见夫君,红盖头掀起来的时候,感觉眼前亮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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