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哈连自幼相识,儿时的哈连还在神的庇佑下,总带着一种崇敬的神情跟在自己和师父身后,想用些玩具和小动物发出的声响引起别人的注意。看着他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希纳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圣火终归是降下了惩罚吗?

大巴扎即将开市,此时广场上人越聚越多。大部分商人都认识大月氏族长的二儿子,他的死讯一传十十传百,有不少爱凑热闹的挤到近前,想看个清楚。

这些人中,有哈连的拥护者,但更多的,是来唾骂他的尸体的。

哈连在西域横行霸道有一段时间了,欺男霸女,惹得众怒。此时暴毙,头颅被悬挂在大巴扎广场上,让被欺凌的人们感到心中爽快。他们一个挨一个,对着地上那颗头颅指指点点,甚至有几个捡了石头扔过去。

灵鹫宫的祭司带来大帮人马,将人群隔开。希纳音用一块白布把哈连的头颅包好,站在那里,对人群喊道:“离开这里,去做你们的活计,运转大巴扎的生意。”

圣女的话就是箴言,人群安静下来,逐渐离去,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希纳音还在那站着,大脑混乱,努力理清思路。

希纳音从八岁被选作圣女之后,就成为大巴扎的管理者,市场上的规矩,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摊位、税金、怎样规范称重的度量、如何惩罚市场中的小偷,这些事情她信手拈来,大巴扎上没有人不服从她的判决。

可她以前从来没独自处理过这么棘手的事情。哈连被人杀死,师父不在,大月氏人或许就在赶来的路上。她该怎么办?先给哈连收尸?还是应该主动去找大月氏族长?这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女孩第一次在自己的家乡失了分寸,她是那么想让那个一惊一乍的老头子快点回来。

一只手搭在了希纳音的肩膀上,叶渡清柔声问道:“我们如何能帮的上忙?”

严以琛就站在她旁边,看着哈连的头,说:“小圣女,要是有需要,我这个前大理寺少卿就再次出马,保准帮你查清楚他的死因。”

希纳音搓了搓脸,有点感动。这用中州话怎么说来着?哦!患难见真情。

“虽然哈连这些年做了很多错事,但我不希望他死掉。”希纳音这么说,思路清晰了起来,“先把他的头带回灵鹫宫,接下来我们需要找到哈连的身体,还有杀他的凶手。”

奕宁夜里也做了同样的梦,不过相较于前一天,他的睡眠时间更充足些,身体舒服多了。

他刚醒来不久,就听说哈连的头颅被挂在了大巴扎前的广场上,心一沉。

他的反应和陆骁差不多,大月氏的继承人一死,西域怕是要变天了。

李熊把他的鞋拿来,提醒道:“陆将军昨日让我派人去镇西府司打声招呼。”

“你问过我吗?”奕宁眼睛瞪起来,质问胳膊肘往外拐的李熊。

李熊咧了一下嘴,单膝跪下行礼,“我错了,下回一定先问过您的指示。”

奕宁把鞋穿上,抱上小波斯猫,金丝云纹锁边的汝蓝色袖子拂了一下李熊的后脑,“再敢这样,我看你也别做我的侍卫了,去将军府看门吧。走,去灵鹫宫看看。”

李熊忙不迭爬起来为小殿下开门,心说他这次怎么这么大反应?之前陆骁有什么提议,他不是很轻易地就派自己去跑腿了吗?难道陆骁哪里不合这位小祖宗的意,惹人生气了?

陆骁又把奕宁的事往后放了,此时和严以琛等人在一起,看着石室里哈连的脑袋。

奕宁这时进来,看到昨天活蹦乱跳的大月氏二公子现在就剩一颗头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把猫放到院子里,自己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哈连的死状。

严以琛说:“我看他这脑袋是死后才被人割下来的。”虽然林鹭不在,但严以琛在大理寺混了这么久,多少懂点仵作知识。

“谁干的?安息人还是西突厥人?”

希纳音捧着脸,没有头绪,“哈连仇人太多了,我们要一个一个问吗?”

严以琛摇头,“按照我的经验,咱们如果能找到哈连的另外一部分,就能收获不少新证据,”

“大巴扎附近没有血迹,也没有搏斗的痕迹,哈连不是在那死的。”陆骁早上的时候已经观察过了拱门附近的地面,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看来凶手很谨慎。

叶渡清回想着他们最后一次见到哈连的场景,“或许我们应该找人问问,昨天拍卖结束后,他去了哪里。”

外面突然传出嘈杂声,许多西域人在灵鹫宫大门口吵了起来。希纳音仔细听了一下这群人发出的噪音,说:“是大月氏的族长哈迪尔,如果要找人问哈连昨天的行踪,他是最佳人选。”

哈迪尔昨天和今天早上并不在大月氏的城池中,而是处于大月氏与拔汗那交界的位置。哈连的头颅在清晨被人发现,过不了多久,他就收到了消息,怒气冲冲地赶到灵鹫宫。

“让我进去,我要见我的儿子!我要面见圣女!”哈连的嗓子是随他爹了,这位哈迪尔说起话来像嗓子里卡痰了似的,听得人喘不上气儿。

希纳音走到门前,示意灵鹫宫的侍从放他进来,“哈迪尔,你进来。”

“圣女,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儿子,为什么死在拔汗那的大巴扎上?是哪个不要命的杂种,胆敢残害我大月氏的血脉?”哈迪尔显然气的够呛,他就俩儿子,一个是个傻子,一个还被人杀了。他现在这么大年纪了,再生一个似乎不怎么现实。

希纳音说:“哈连不是在这里死的,哈迪尔,你知不知道他昨天去了什么地方?”

哈迪尔进入石室,看到儿子那惨白的头颅,失声痛哭。“什么不是在这死的?那为什么哈连的头会出现在大巴扎上?”

他转眼就看见那群中州人,瞬间站起来,怒气冲天地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狡猾又可恶的中州人!我哈迪尔什么都知道了,是你们干的对不对?前一天哈连就和我说过,你们与他水火不容!”

看来哈连的脾气也是随根了。严以琛啧了一声,说道:“我说你别在这血口喷人行不行?你儿子的仇人多了去了,加上拍卖会那次,我们就和他见过两面,犯得上弄死他吗?就算我们真把他杀了,不毁尸灭迹,还要把他脑袋挂在大巴扎的广场上,有病啊?”

希纳音说:“你是不是蠢啊?他们是我的朋友,为什么要在我的地盘杀了哈连?”

他们这一番话,弄得哈迪尔张口结舌的,他想辩驳,却又发现这两人的话都很有道理,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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