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宣国公认的大儒,龚知贤对于读书人有着天生的偏好。尤其像是贾平安这般年纪不大,却作词题赋及有天赋的人,他更是打骨子里喜欢。

在他看来,自己终会有老去的一天,宣国的儒学就需要更多更有才情的继承人。无疑贾平安就是其中之一。

没有想到龚知贤会亲自过来,贾平安便从床上摆出一副强撑爬起来的样子,接待了这位祭酒大人。

在看到贾平安脸色难看,身体虚弱的时候,龚知贤第一感觉就是让贾平安坐下,跟着就骂起了李木白。

“这个李木白,依仗着会些武夫,便从不把我们文人放在眼中,总有一天,老夫要把他弹劾到大狱之中,让他知晓,读书人可不是任由他随意拿捏的存在。”

“龚老哥大气!”贾平安闻言,尽管知道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哈哈,安哥儿啊,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有些事情清者自清,不是我们做的,我们就要无所畏惧。”看着这个自己极为喜欢的年轻人,龚知贤出声鼓励着。

“是,龚老哥说得是。”对于这个一定要求自己以平辈相交的大儒,贾平安内心中是充满着好感的。

比起其它的读书人,龚知贤非是那种死读书的书呆子,他知道学以致用,他懂得变通,所作所为,也全是为了兴盛大宣而在做着准备。这在当时而言,可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一番寒暄与客套之后,贾平安便让常超把五个沉重的大箱子给抬了进来。

之前说了,会送给翰林院礼物的,这五箱白纸便是。

此时的宣国,包括整个天下,书籍还是多以竹简为主,此物看似更加利于保存。但缺点也有,就是制作起来十分的麻烦。

当然,这个时候宣纸和布帛已经出现了,但就是价格昂贵,非是权贵之人是用不起的。就算是翰林院,每月对于宣纸的用度也是有数的,使得在不得已之下,很多翰林记录事件的时候,还要用竹简这种费时费力之物。

白纸的出现,正好就缓解了这个问题。

论硬度和书写的流畅之感,白纸显然更会让读书人所喜欢。所以,当五大箱子白纸被抬出的那一刻,瞬间龚知贤与娄通闻就瞪大了双眼,尤其是后者,眼中那渴望的模样根本就掩饰不住。

娄通闻只是六品司业而已,论官阶与贾平安是一样的。不像是龚知贤,做为祭酒,做为大儒,消息会更灵通一些。

就像是后者,早一步知晓了白纸的事情。且还从宣文宗那里获得了一些,只是数量有限而已。

第一次见到白纸的时候,就算是龚知贤自认见过了大风大浪,但那一刻还是激动的双手有些颤抖。

连祭酒都是如此的表现,就不要说第一次见到白纸的娄通闻了。他蹲下身子,就像是抚摸着什么绝世珍宝一般,眼中全是激动与兴奋,“这...这纸张太好了,都是给翰林院的吗?”

看着龚祭酒和娄司业的激动神情,贾平安笑而应道:“是的。我也是翰林院的一份子,所以不仅现在送了这些,以后每月都会送上一些,以保证我们都有纸张可用。”

“好,太好了。”龚知贤听闻,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更是多了几分激动之意。

自从宣文宗上台,把翰林院与国字监合并之后,龚祭酒这位大儒的压力就是越来越大。他虽然只是一心想做学问,奈何有官职在身上的他,也不可能真的无欲无求,他总需要为下属们去考虑。

只是朝廷给的经费有限,别得不讲,俸禄低一些就算了,但连书写文件的纸张都不够,这就很尴尬了。

夏天下过雨后,地面潮湿,他曾看过有翰林官员拿树枝在地上练字;冬天下雪之后,也有官员在白雪上练字的。

他们可是翰林院啊!

可不是那些阿猫阿狗两三只的小衙门,他们每年需要书写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可是连纸张都不能保证,害得他这位祭酒大人不得不去皇帝那里要,不得不低头去一些世家做说客,请他们捐钱,用来买价格昂贵的宣纸。

做为一个读书人,有了这些俗事缠身之后,怎么还有精力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曾让龚知贤头疼不已。

甚至为此,他不得不昧着良心开了一个先河,就是哪一个大家族愿意给翰林院提供钱财,他们就会有将家族中的年轻子弟送入到翰林院下设的书院来学习。

这种把清高的读书人与充满着铜臭味的商贾硬生生联系在了一起的举动,不止一次的让龚知贤等人感觉到羞耻。

现在好了,终于有一个真正的读书人愿意为翰林院做一些什么,愿意为他们这些读书人做一些实事,他怎么可能会不激动?会不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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