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巾儒眼眸温和,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察觉到那温和里掺杂了些沉郁,他语调平和:“敬请郡主福安。”
萧则玉笑着盯着庞巾儒,没有理会他身后两人的请安,笑着道:“吾是算好了时辰来的,瞧着刚好。刚刚瞧着这父慈子孝的场面,真是为太傅感到欣慰。”
这话听着刺耳,庞飞燕瞪向她,想不明白永安郡主为何对她庞家有如此敌意。
庞巾儒面上不露声色,连视线都未有一刻转移,他缓慢问:“郡主有何事,可须老臣代劳?”
“太傅觉得吾来所为何事呢?”萧则玉挑眉笑,后一句冲着他身后道,“送行罢了,庞小姐这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些夸张了,又不会吃了你们。”
庞飞燕皱着双眉问:“郡主当我们三岁小儿吗?送行还带着曾家人,怕不是来看我哥哥的笑话!”
“阿燕,住口!”庞巾儒深深叹口气,“郡主勿怪,都是老臣教导不力,才至今日这般。若这位苦主想要发泄痛骂一番,我庞家张耳虚听。”
萧则玉似笑非笑地望着庞巾儒,“还是太傅好说话,不过我们真是来送行的。”
曾清山前行一步,视线落在庞书瑞脸上,慢慢道:“曾氏清山特来送行,请庞公子一路保重。前途险阻重重,须知山遥水远,只怕没有一刻安宁。奉劝庞公子时时注意,莫要放松了心神。岭南常年酷暑难耐,也请庞公子苦苦忍耐。只希望庞公子深深意识到这世上有些境遇比死都要苦,请你一定要熬着啊。”
这样一番话说完,任谁都听出了其中的深意。
庞书瑞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只觉再往前一步,等待他的便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地狱。
刚刚因父亲的话升起的绝处逢生的心情瞬间又被打入谷底,庞书瑞被这可怕的情绪变化折磨的再度濒临崩溃。
若是永安郡主派人沿路折磨他杀他,那些手段,他根本躲不开也无处求救。
他伸手紧紧拉住他爹的衣裳,希冀着他爹能够给他更多的希望,否则他根本坚持不下去。
庞巾儒望向眼前的青年,只见他微笑着,眼神中却无丝毫笑意,那深刻的恨意居然从一张笑脸上流露出来。
这话从这青年嘴里说出来,简直称得上杀人诛心,瑞儿将在无限的惧怕中踏上流放之路,无时无刻不得安宁。
而站在曾家身后的永安郡主,她则有无数个方法可以将瑞儿置于死地。
而他们的目的明确,那便是让瑞儿经历折磨经历恐惧经历苦主曾经历的一切,这样,他们的目的便达成了。
庞巾儒的眸中透出一丝精光,他朝着萧则玉道:“郡主何必将事做得如此决绝?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儿已付出代价,望郡主高抬贵手。”
萧则玉漠然道:“吾只信奉一个道理,既然害了人,便要做好被人报仇的准备。行程紧张,庞公子该上路了。”
萧则玉说完侧身让开了路,曾清山也站到了她身旁,但是庞书瑞却迈不开脚步。
在这冰冷的时节,他全身居然沁出了汗珠,额上脸上的滴落在枷锁上,那双僵直的腿,正微微颤着。
他在害怕,他想喊却喊不出声,原来人在害怕的时候,是说不出话来的。
等候在路边的衙役终于察觉到耽误了太久,互相对视一眼,在顾不得任何人的阻拦,快步走向亭中。
“该走了!”一人一条胳膊,拖拽了庞书瑞便出了亭子,径直沿着大路向南去了。
隔了老远,才听到庞书瑞的挣扎大喊:“爹!爹!救我啊!救我啊!”
直至望不见黑影听不到哭叫声后,庞巾儒缓缓转过身,看了萧则玉一眼,问:“郡主今日赐教,老臣心领了,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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