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则玉走进去,看到方才望过的绮窗后有一张贵妃榻,榻上斜躺着一个宫装丽人。
塌边不远处挨着立柱,挂着一盏琉璃凤灯,丽人头上的金冠玉钗映着烛火,透着珠光宝气,奢华无比。
那人脸朝窗,萧则玉瞧不见她的脸,却对她身上穷奢极侈的穿戴有一丝熟悉之感。
她一步步走近,脚步声未停,终于叫那丽人转过脸来。
看到那张脸,萧则玉终于意识到那熟悉之感来自哪里,这张脸同永嘉长公主足足像了七分。
她脑中闪过诸多疑惑,想要追着那逐渐明晰出来的线思考下去,终究现下所处环境不允许,打断了她的思绪。
庞萍萍凝视着来人,眼一眨未眨,片刻后,惊呼:“你是谁?胆敢擅闯冷宫!”
“德妃娘娘,你不认得我了吗?”
萧则玉说完,咯咯笑了两声,上前两步坐到了德妃对面的圈椅上。
庞萍萍盯着她的眼眸很快便闪烁起兴奋的光芒,只声音依旧压抑着柔和:“永安郡主,是你!哈哈,你可真是命大,居然还活着!”
萧则玉冷声道:“十年时间,吾自认变化很大。莫非贵妃娘娘心中时时惦记,否则不能这么快就将我认出来。”
庞萍萍没有理会她的冷嘲,只抬起涂了蔻丹的手,就着烛火细看。
她住在冷宫十年,吃穿用度一如当初,端看这保养得宜的双手,便可窥见一斑。
然而,再如何金尊玉贵的养着,她也渐渐感知到了时光的逝去。
白日里,内宫为了除夕夜宴喧嚣时分,她举着一面菱花铜镜整理妆容。
那铜镜里的女子依旧美艳精致,头上插的玉翠金珠闪烁光芒,她的目光在镜中游移片刻,倏地扔了铜镜。
过了片刻,她又举起那铜镜,目光定在镜中人的额前。
那里有一根她平日里未曾发觉的白发,隐在鬓角内,若隐若现。
她就着铜镜,小心地将其拔掉,刺痛一瞬出现又消失。
然而近旁又发现了一根,再次拔掉,那刺痛已然没什么感觉。
可是,在浓密的鬓发深处,发髻遮盖之下,压着数根新的白发。
她最后叹息一声,望向镜中那道朦胧的人影,这一生蹉跎在这高墙内,往日遗憾在一日又一日的失望中成了心底的美好执念。
“郡主夜访冷宫是来找我报仇的?你若是今夜杀了我,那我还要高看你一眼。不过,你若是有胆量杀了我,也要考虑下自己的小命还能不能如十年前一样侥幸活下来。”
萧则玉望着那一双看人时的笑眼透着柔和,她却看出来,那柔和的深处,是试探,也是不安。
她笑了,淡淡道:“我今夜不会动手杀你。不过是想来问问,当年你为何要杀我?”
庞萍萍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太高看了自己!那掺了毒物的月饼哪里是给你用的,你不知那毒多稀有,你不过是受牵连了!”
萧则玉的心如暮鼓被重击了一下,狠狠地跳了几下,剧痛骤然袭来。
她定定地望着翠羽华服的德妃,片刻后,缓缓地闭了闭眼。
庞萍萍看着她的痛苦神情,再也掩饰不住心中腾起的快意,继续开口。
“你可还记得十年前那块月饼是谁递给你的?这十年间,你们将我当做仇人,将我儿困于宁化,不过是被真凶愚弄了。那真凶端坐明堂,你就算知道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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