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和帝望着胞妹的侧脸,那脸上带着温柔的神色,发丝被冷风吹拂着贴了几根在脸颊上,憨态一如儿时。

紫云台在这宫中矗立了长久的岁月,可以追溯到前朝中期,是当时的一位能工巧匠留下的杰作。

整座楼阁未使用任何铁钉,九层高塔全靠木构件和斗拱卯榫咬合垒叠而成。

站在下方仰望,那一丛丛斗拱反复交错,好似佛陀的坐莲于天际绽放,宫中人又称“莲开百尺”。

其余人皆等候在玉阶下,只周海宁一手提了一盏宫灯一手提了一壶热茶汤,陪同萧氏兄妹进入紫云台。

木质楼梯旋转着一层接一层的往上,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

灯影晃动间,也不过照亮方寸,三人的人影投射在明亮处,又消失在黑暗中。

因建造的材质特殊,紫云台不允许放置明火,每次夜里登楼,便只有一盏灯火随行。

从外面看,颇有些鬼影幢幢的模样。

殿阁中常年除了洒扫之人,寻常人等是不被允许登台的,以至内里透着阴森,在寒冷的夜里更叫人寒战。

建和帝和长公主身上皆披着厚重的披风,登上第四层时,便有些气喘吁吁了。

萧其睿此时无一丝帝王威严,直接便坐在了通往第五层的第一级台阶上,还用袖子抹了抹旁边的位置,招呼着妹妹来坐。

自十年前,九九在宫宴上中毒后,这些年的除夕夜,萧瑜都会去往蜀州过年,兄妹俩说起来已是十年未曾登上这里。

此刻她将建和帝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微动,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坐了过去。

萧其睿看到妹妹坐过来,眼里露出欣喜,感慨道:“我们真是老了,还记得幼时,一口气爬到顶都不带休息的。”

萧瑜语气平静无波:“皇兄老当益壮,可不敢称自己老。”

话音落地,四下里寂静无声,周海宁隐在暗处,把自己当成这楼阁里的一根木头。

萧瑜低垂了眼眸,烛火将她的纤长眼睫投在眼睑上,留下一小片阴影。

萧其睿嗅到她披风上熏的清雅味道,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到底没再说什么。

待他们再起身,便一口气到了顶楼。

紫云台顶楼四面有长形露台,漆红栏杆围住,依栏远眺,盛京城暗夜风光尽收眼底。

炫转荧煌,火树摇红,内城三百六十五坊皆张灯火,熠熠如天宫星市。

街道亦是灯火璀璨,化作一条条横竖交叉的线,如同一幅阔达的棋盘格。

京师除夕夜阑珊,酒肆花窗映着觥筹人影,茶棚烟雾升腾,河中画舫歌舞酣畅,渲染出一片浓浓年味烟火气。

萧其睿清清嗓子,道:“这十年来,都是朕独上高楼,望着万家灯火,心中甚是寂寥。”

萧瑜冷笑道:“难道高公公不曾为皇兄引烛火?”

萧其睿道:“你不要曲解朕的意思。”

萧瑜道:“皇兄可以携皇嫂共游紫云台,或是您那些活蹦乱跳的儿子们。”

萧其睿知她还在为今夜肴华殿上,他叫老大给永安敬酒的事气恼,这十年,他心中亦有过后悔。

若当初他阻止,婉婉这十年便会陪他登台观他们萧家打下的天下,暖他高处不胜寒。

他转头看她,却见她微微扬了头,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在对着夜空许愿。

而原本漆黑的夜空,一朵一朵烟花接连不断地升空炸裂,像是满空铺满了绚丽晚霞。

萧瑜心中默念着,对着皇城内外万家灯火和空中飞溅的银花,只祈愿她的九九能一世平安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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