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却已经无力改变最终的残局。
大婚当日,岑诗诗温柔的安慰着李牧。
他瞧着那张淡然的面颊,发觉自己用二十多年,才搞明白了一个浅显的道理。
玩弄命运的人,也终将被命运玩弄。
何其可悲。
卧薪尝胆十年,李景也一样可悲的活在舒妃的控制欲里,挣扎着让自己成为没有感情的工具。
没有感情,便不会伤心,便可以心狠手辣,也不会觉得心痛和后悔。
他说服自己,告诉自己这所做一切,皆是为了肃清一切黑暗,皆是为了大魏能有更好的明天。
只有他坐上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宝座,才可以将所见不公一扫而空。
皇族的立长不立幼,京城的官宦奢靡之风,大魏一成不变的阶级制度……
他要亲手推翻,要铸造一个能让所有人,凭借自己的真本事,得到应有一切的天下!
要达到这一步,他便要先融入黑暗,成为黑暗,驾驭黑暗。
而后站在顶点,扫平黑暗。
李景一直都不懂。
为什么平平无奇的李牧,从来不会受到萧贵妃的责骂,为什么没有任何闪光点的他,却每日都笑的如同拂面而过的春风。
他嫉妒,羡慕,恨。
走上夺嫡的道路之后,他再想起曾经那些与李牧一起的日子,竟真的觉得如舒妃说的一样,那时的李牧,是用一张丑陋的嘴脸,在向他炫耀身为太子的特权。
是在告诉他,他什么都不做,也依然能高高在上,永远压他一头。
李景恨自己无法选择出身,恨自己始终被人比较,恨自己明明优秀至此,明明已经足够威胁到太子的地位,可李牧的眼眸里,却依然温柔如暖阳,丝毫不见一点冰霜。
就算他手里所有的一切都超越了李牧,他仍然如最初那般,笑着,诚恳的祝贺他,为他开心,为他担忧。
他的眼中,李牧所有的善意,都变成了无形的嘲讽,讥笑着一无所有的李景。
所以那一年,看着前往行宫避暑而去的李义。
看着已经万事俱备,缜密无误的那张黑色的网。
李景瞧着太极殿的方向,一点也不曾犹豫。
“挡我者死。”他面无表情的说,“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选择了李牧的岑家,灭了。
他却不明白,为何李义看着证据确凿的奏折,最终只将李牧废黜,将他发配边疆。
他不理解,他想不通。
他要他死,要那个嘲讽他,要那个曾经在他面前炫耀的男人,要他死的尸骨无存。
仿佛如此,李景才会觉得,自己这个生而不幸的皇族,才真正得到了安慰。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不幸的,既没有李牧的出身,也没能得到舒妃一点点的认同。
他打从心底去嘲讽李牧,自认为他真的“平庸无能”,只有投胎的本事值得炫耀。
直到很多年后,断头台上,他才真正想通透。
原来,那个被他嘲讽,被他讥笑,被他憎恨的“李牧”,其实是他自己的影子啊!
他才是那个真正平庸无能,双眼只能看见权力的可怜虫。
彼时天光依旧温暖的时候,银杏叶灿黄一片,李牧还在云宁宫的时候。
那翩翩少年,温润如玉的大魏太子,捧着一把甜甜的糖,笑着望着他的时候。
那个大雪纷飞,在歌舞升平之外,带着他堆雪人,放鞭炮的时候。
那个帮他挡住落在身上的板子,亲手为他上药的时候……
李景抬眼望天,泪流满面。
原来他曾经,是皇族里最幸运的那个皇子。
他有一个最爱他,最心疼他的同父异母的哥哥。
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为他铺了一条执掌天下的路。
只为了实现一个小小的愿望。
“愿你所有的心愿,都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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