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芳没有回话,因为以她的身份给这个县尉说上一句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后面的自然有人对接安排。
果不其然,禁军校尉柯万兴出列说道:“你只需安排好我等在驿馆的食宿即可,其他的无需理会,若有需要,我自会遣人告知。”
高文轩连忙抹了抹脸上止不住的汗水战战兢兢道:“下官晓得,只是事出突然,没有准备,一接到通知,下官就立马安排人手到驿馆准备,就怕环境简陋,吃食粗鄙,怠慢了诸位!”
柯万兴也知道临时过来,人家没有准备,确实有些为难人,于是于是缓和道:“无妨,你只需命人打扫干净即可,至于吃食之物,只需简单充饥便可。至于县主的吃食,你不必理会,我们自会有人张罗。”
高文轩连连点头应道:“既如此,那下官在前面引路,诸位请随我来。”
于是在高文轩的安排下,石清芳一行人住进了驿馆,柯万兴也开始井条有序地安排护卫工作,而石清芳的私兵护卫兼管家谭之松也开始张罗石清芳的膳食。
石清芳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能吃这穷乡僻壤地驿馆粗食,她吃的用的皆是在京师就已经采办好的,而且沿途皆有补充,所以,石清芳的吃食都是单独另做,加上它此行还带了专门负责她一人饮食的厨子。
可以说,本次出行,除了颠簸路远之外,石清芳过得跟在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今日赶路赶了一天,石清芳哪怕一步路也没下车走过,可是光是在车里颠簸也是累的够呛,脑袋昏昏沉沉的,早早地就躺在床上睡去。
柯万兴亦是觉得,这都快到丫县,更加需要加强戒备,不能因为接近目的地就放松守备,于是在短暂的休息后,下半夜就已经起身,亲自接管驿馆的守备指挥。
毕竟心中对石清芳有诸多不满也好,但若是石清芳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这个接旨护卫的禁军校尉可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前途身家性命开玩笑。好在直到天亮,都未曾发生过什么事情。
石清芳也许是因为多日来舟车劳顿,也实在是累了,也许是因为目的地丫县近在眼前而放松下来,整个人一夜睡得很是香甜,一觉睡到天亮,这也是她自从离开了江南进入岭南后睡得最好的一顿觉了。
一大早就慢悠悠的伸了个舒服得懒腰,也许是近来雨季的原因,珠崖的早晨总是弥漫着一股青草的芬芳,空气异常香甜,这也使得石清芳今日起床后心情格外舒畅,难得的露出了笑脸迎人的一面,吓得值守了后半夜刚准备小酣一会的柯万兴还以为大白天的鬼上身了呢,不然一向刻薄的小姑娘突然变得阳光和煦的样子太匪夷所思了。
但是笑脸归笑脸,该走还得走,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抵达丫县。于是,在柯万兴的张罗下,车队又重新踏上了路程,直奔丫县而去。
结果走了将近四十里路的时候,来到了丫县治内的田阳乡之时,天降暴雨,柯万兴只好下令让人寻找一处林子先行避雨。
柯万兴之所以不带着队伍进入田阳乡,是因为田阳乃是丫县治下八乡中唯一一个纯俚居的地方,几乎没有虞人在内,而俚人本质上对虞人十分排斥,自己等人虽说装备精良,披甲过半,但是初到珠崖,对当地的民风民俗也不甚了解,万一犯了俚人的忌讳,引起什么误会,那就是自找麻烦。
何况语言不通,自己等人贸然进入,怕是没有误会也变成误会,如今距离丫县县城也就仅有二十里地不到,不必节外生枝,这暴雨等等就过去了。
石清芳虽有些刁蛮任性,但出生高门,自幼便耳濡目染,倾轧权谋,柯万兴能考虑到的事,她又何曾想不到,所以对于柯万兴的选择也颇为认同,心想,若非徐云山那档子事,这柯万兴还真是个不错的护卫头子,看来,还是有必要跟他缓和缓和关系,也好让他更好的成为自己在珠崖的一大助力。
只是这雨下的就像天破了个窟窿似的,想不到这七八月份的珠崖,当真是像给龙王爷行过贿似的,这雨水足得吓人。
眼看天越来越暗,怕是不用等天黑,就要看不到路了,于是柯万兴咬了咬牙决定,冒雨前行,否则自己等人只能在这林子里淋雨过夜了。
当然,这事他怎么也得跟石清芳通报一声,毕竟这支队伍名义上的老大不是他柯万兴,而是坐在车厢里舒舒服服地在抱怨的石清芳。
于是,柯万兴虽有万般不情愿,但还是来到了车厢外敲了敲车门道:“县主,柯万兴有事相商。”
石清芳也想趁机和柯万兴缓和关系,于是让随行付丫鬟将车门打开道:“柯校尉,外头雨大,有何事进来说吧。”
柯万兴连忙躬身行礼道:“多谢县主,末将在这里说就好。”
石清芳柔声道:“无妨,还是进来吧。”
柯万兴知道这宁陵县主也是在给自己台阶下,顺道做个样子给众人看看,他们两人之间并无怨恨,前日之事已经过去了。
但是男女授受不亲,虽然光天化日之下,对方还是天之贵女,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的邀请,柯万兴都不能进入车厢,否则传出什么有损县主名节之事来,那自己怕是要小命不保。
于是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岔开话题道:“县主,如今着雨势怕是一时半会止不住,若是再等下去,一会天黑了,我等除了这林子恐无处落脚,末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县主商议一下,不然干脆现在冒雨出发,说不定还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丫县,不知县主意下如何?”
石清芳点了点头道:“我不懂行军打仗,观天测雨之事,但亦觉得柯校尉所言有理,就依柯校尉之言吧。”
柯万兴连忙伏低再拜道:“既如此,县主请安心等候,末将这就去安排。”
于是在柯万兴的张罗下,车队冒着滂沱大雨又继续朝着丫县的方向前行。
他们几乎是绕着田阳的边上走的,贴着山体,尽量避开乡里,就怕一个不慎,跟这些俚人起了冲突。可人算不如天算,麻烦要来找你,你就是躲到地洞里也没用。
田阳算是丫县东北方的地界,跟藤县的龙湾接壤,坐落在天掌山向东南方延伸的山脉之间的一小处平原,这处山脉将整个丫县与丫县以北的道路拦腰截断,延伸至海边,除了田阳这段小平原有路可走,其他地方皆是难以通行。
若是从军事角度来说,这田阳就是丫县的东北门户,在珠崖这种小地方,山多林茂,哪怕战乱,也几乎不可能有超过万人的军队出现,所以田阳之地只需驻守三百精兵便可依靠山势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反之也可以形成关门打狗之势。因为无论进出丫县,这田阳都是必经之地,无法绕过,除非翻山越岭,但那个难度可就大的多了。
按理说,朝廷如今海运发达,而珠崖作为海运的中转站,目前仅建有两个大型港口,一个就是珠崖最北方的治所崖北县的海口港,另一个就是建在丫县的南海港。这两个港口一年所产生的交易可抵朝廷一成的赋税。
两大港口之一选择建在崖北,一来是因为崖北乃珠崖郡所,无论是人口经济还是文化皆是珠崖之首,且勾连中土大陆,距离对岸的广闻县港口仅有不到十里的海域,无论是管理还是交通都颇为方便。
而另一个港口选择建在丫县,也是因为丫县是珠崖南部最大一处平原,且地势优渥,有一处延伸至海面约摸二里长的宽阔矮崖,已经是是天然的停靠大船的好地方,稍作休整就可以扩建成一座大港,且矮崖下方水深且宽,可以停泊不少大船。最重要的是丫县海域视野宽阔,适合驻扎水军,以守南方海域,保证那些下南洋的商船的平安。
所以,按理来说丫县这么至关重要的一个地方,像田阳这样的兵家必争之地居然未见驻军把守,且还容许算是俚人把持这样的事情出现,柯万兴实在难以理解,也正因如此,他才不敢贸然穿过田阳。否则,若是有朝廷军队在此,柯万兴早就大摇大摆地率队过境了。
可千躲万躲,还是被他们遇上了一支刚从山上打猎而归的俚人青壮。
那群俚人青壮约摸三十多人,大部分人手中都持有刀弓,背上也背着猎物,成群结伴地哄笑着下山而来,只是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些什么,直到他们看见石清芳所在的车队,眼神顿时不善,一群人对着车队指指点点,甚是抵触。
柯万兴见状顿时也心中打鼓,暗暗吩咐全军戒备,所有持弓之人皆上弦待发,军刀全部出鞘,将车队团团围住快速通过。
车厢里的石清芳突然感觉到马车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当即打开车窗望去,见到禁军和护卫全都进入了战时戒严状态,心中亦是一跳,连忙顾不上窗外倾盆大雨打湿秀发和脸颊,就在窗口叫来柯万兴问道:“柯校尉,发生了什么事?”
柯万兴坐在马上一直目不斜视盯着山上下来的那群俚人青壮,一边快速回道:“县主,这些俚人有问题,咱们还是快马加鞭赶往丫县再说!”
石清芳顺着柯万兴的目光望去,见到确实有一群俚人青壮正在下山,不由得皱着眉头道:“柯校尉,这些俚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来人,咱们这边近两百人,且披甲过半,装备精良,他们有那胆子敢来招惹咱们?我看他们也不过是这田阳的猎户罢了,你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柯万兴苦笑道:“县主可曾见过这猎人会在滂沱大雨的天气上山打猎的?”
石清芳当即反应过来:“不错!如此说来,这些俚人确实有些问题,只是此处距离丫县县城已经不远,而丫县县城如今乃是朝廷的赋税大县,勾连整个南海的海运中转重地,怎的这门户之地不见驻军?”
柯万兴有些赞赏的回道:“县主看来也是知道些兵事。不错!若只是这三十来个俚人又有何惧?就算来三百个我也不见得就怕了他们,咱们近百禁军可不是吃素的。正因为这田阳乃丫县门户却不见驻军我才担心,按道理这田阳不但是丫县门户,而且这周边地势最适合驻军,所以这丫县会不会……”
石清芳明白柯万兴的意思,也随即凝重的点了点头道:“为今之计,确实是快马加鞭往丫县赶去方乃上策,其他疑惑,待到了丫县再说。”
柯万兴连忙在马上抱了个拳道:“县主莫要担心,如今在这珠崖,咱们一伙人的战力不敢说横着走,但若非大队人马,也不敢轻易来招惹咱们,我估摸着这个速度,只需不消三个时辰,咱们就能抵达丫县。”
这时柯万兴发觉这群俚人青壮居然兵分两路行动起来,一路吊着自己等人,另一路往田阳乡里方向狂奔而去,看他们神情皆是满脸狠辣和戒备,柯万兴当即心就提了起来,他担心,一会可能就会有事发生。
此时,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徐云山的二十个家仆,连忙调转马头往咋送家仆的队伍跑去,见到那些家仆后直接劈头就问道:“你们主人前往崖北所报之信可是跟俚人有关?”
那些家仆见到柯万兴居然能猜到,不由得纷纷向他投去惊讶的表情。
柯万兴看到他们的反应后顿时笃定自己就算没猜中,也差得不远了,当即追问道:“可是俚人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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