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将秋时的太阳已不太毒辣,阳光照在身上,不似夏阳般如烘似烤,倒有几分秋阳暖身熏神的意味来。

尤其是在这山间,这一处林深丛茂,绿盖遮天,那一处老藤虬枝,萝草丰盛,更解了平日里的几分暑气,叫人觉得浑身舒畅起来。

这官道一旦逢山见林,本来救平白逼仄三分,在加上年久失修,短了维护,自然是乱世夹杂,荒草逼涌,叫这路更加难走了起来。

前头的镖师山客倒还好。

本来以走南闯北,引路押镖为营生,一年复一年,反倒是风餐露宿多,入城归家少,再不习惯也慢慢习惯了,便不觉多难押。

反倒是平日里走惯了山下官道的马儿,到了此时,却显得娇气了起来,没走多久,便鼻响气喘,停蹄顿足起来。

“赵六,怎么回事?”

一旁骑在马上的老者见此,皱了皱眉,对赶车的中年马夫问道。

那马夫听了,连忙作了个稽,急忙解释道:“张管事容禀,咱家的马儿自是养的顶好的,端的是膘肥体壮。”

说完,他忙拍了拍身前那拉车的黑鬃大马那骠壮的身子,好似想证明些什么。

被那张管事瞪了一眼,才偃旗息鼓的低下头去,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只...只是咱们这马虽好,但往日里多走的是城中大道,再不济哪怕去城外观里庙里拜一拜,也走的是平当的乡道,却...从来没走过这山里头的道道......”

见那张管事面色将愠,不由得赶忙补上:“管事莫要担心,是小的考虑不周,待小的卸了马掌修一修蹄子,让这马儿多走一会儿,在习惯习惯,应当就无事了!”

那管事思忖了一会儿,下了马,到了轿前,叩了轿门请报。

那轿门打开,一圆脸侍女探出头来,似有些抱怨的神色。

“管事,这抖便抖些,怎么还突然停了。”

那管事听了,只打了个稽首,将刚才马夫所述复述一遍,便恭恭敬敬的弯着腰候在一旁。

那侍女听了,正要进骄禀告,却见那轿子里已然传出一温婉女声。

“无妨,倒不知真人意思?了。”

张管事件见了,只先应了一声,向后走去。

其后赫然跟还有一架玄瓦盖顶,白漆画架的法轿。

道道玄纹以朱砂点就,遍及轿身盖顶。

两盏铜铃悬在轿门前的梁下,刻在意义不明的篆箓,随着轿身摇晃,不时发出幽幽的叮铃响声。

“真人在上,一路走来,无灾无难,全赖真人法力高强,玄威煊赫。”

那张管事稽首低头,恭维道。

但却不止是表面上的恭敬。

那是一种慑服,藏在眼底的慑服。

“但我等凡夫不比真人,尚需暂停休憩,进些食水,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张管事低头恭声,话音落下,却不见有任何答复。

林间微风拂过,轿前铜铃翻动,发出一阵幽幽的响声。

张管事一时不得回应,却也不敢有别的动作。

他低着头,余光瞥过那无人催持,却始终安安分分拉动法轿的黑鬃黄马,却见那黄马似也有意无意的看向他,闪烁着别样的神色。

一滴冷汗从他额间滑落。

“嘎吱。”

轿门推开,黑帘拂过,一道童从中钻出。

一身黑色道袍裹在身上,将那道童裹的严严实实。

但一张小脸却显得惨白,腮边隐有两朵桃红,却显不出勃勃生机,只显出几分异样的生硬与惨淡。

一暗沉沉的乌木的法坛盖着暗红的布,几与他一身黑袍融为一体,叫人看不真切。

张管事本能的抬起头来,却对上一道阴测测的眼神,浑身一抖,又低下头来。

“再走几步.....便是那章魁山。”

“倒真是会选地方。”

“这......”张管事一时嚅嚅,感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过......真人允了。”

那张管事听了,忙松了一口气,低头谢过。

直等到黑帘下遮,轿门关闭,才起身去报。

得了回应,温婉的女声才娓娓道来。

“山路颠簸,也走了有几个时辰了,大家应当也累了,就依此罢,顺便歇息歇息,进些食水。”

“一路走来,全赖诸位护持,一会儿休憩时分,张伯且取些钱食分一分,也是我家一份心意。”

“夫人厚待,感激不已,老奴遵命。”

马车周围的三五武师、护院听罢,也露出几分笑意,连忙拱手称谢。

走在前头的镖师山客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长年打拼,对于这些已是习惯,但若能休息,倒是乐得休息。

这主家一路走来,无甚出格之处,只碍于载了妇孺,时常需要休息,却不是什么问题。

此次休憩,竟还额外有赏,不禁让众人都点起头来。

既然主家决定,众人便都停了下来,喝水的喝水,修马蹄的修马蹄,休憩的休憩,警戒的警戒。

张管事也领着家丁分起物什。

主家乃三旬妇人,还带着髫龀之年的小姐,出门在外,有所不便,一路下来,也都是他在操持。

一人一串铜钱,一块肉干,至于饼子馕馍等干粮,却是不限量,只吩咐下人摆好了,便放开了由众人取用。

出门在外,短谁也不能短了护卫,不然遇上了茬子,谁给你卖命?

张管事持家多年,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这边武师护院、镖师山客分完,便到了小厮杂役。

那名叫赵六的马夫乐呵呵的捧过这铜钱,还未揣进褡裢里,便被一把夺过,转头一看,却是一杂须乱发,污衣破鞋的中年男子。

他拿这铜钱,左垫一垫,右瞧一瞧,玩的不亦乐乎。

赵六哪里肯依他。

“遭瘟的玩意儿,倒偷起赵爷的东西来了?”

他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忙伸长了手去夺。

没想到那乱发中年动作灵敏的紧,左扔右抛,好不快活。

他这边玩的开心了,便苦了赵六,左跟右跟,急的两眼发红,却拿不找那一串铜钱。

“赵爷,哎哟,你倒称上赵爷了!”

这一激,那赵六登时来了火,一根手指指着,张口便来:“跟你比起来,我赵六称上一声赵爷,怎么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