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点头,沉稳下令:

“界凡、尚界诸山,筑坝堵缺,引浑河之水,倒灌苏子河!”

孙传庭之策,堪称智勇双全,惊世骇俗。

若朱由校目睹孙传庭于地图上所指,定会惊叹:“此乃大伙房水库之雏形!”

的确,日后润泽辽宁七成百姓的大伙房水库,正隐匿于抚顺关外的萨尔浒、界凡之间。

正当孙传庭筹谋对建奴施以重击之际,

鸦鹘关上,熊廷弼立于望楼之巅,目睹建奴败退,逃兵纷纷剃发投诚,不禁蹙眉:“此等归来的辽人,悉数遣往鞍山驿,那里人手正缺。”

“部堂,其中不乏女真之人啊。”尤世功小心翼翼地窥探熊廷弼的神色,轻声提醒。

尽管他们头顶皆光,但剃发与否,与留猪尾之辨,仍一目了然。

诸多欲混入大明户籍的边民,乃至细作混杂其中。

熊廷弼素以“辽人不可用”着称,连汉人尚且难获其信任,更何况是女真人?

尤世功揣测,熊廷弼或将大开杀戒。然而,熊廷弼只是冷笑数声:

“辽人难信,本官岂会为眼前小胜所惑?”

言罢,他以指轻弹手中宝剑。

“近日,宫中赵吏至辽东,于鞍山驿周遭探得数座大铁矿,欲建冶铁所,此辈即为矿工之选。”

“矿工?……”尤世功闻言,惊愕不已,一时难以揣测其意。

熊廷弼颔首:“宫中意在辽东建大厂,初资已拨五万,赵吏已大肆采购物资运往鞍山驿,筑墙之事已在进行。”

“陛下更令我遣三千精兵压阵,将所有俘虏押往挖矿。”

“俘虏?”

“陛下言,此辈食粮长大,岂可轻易斩首?挖矿方能物尽其用,回本有望。”

尤世功闻此,额头不禁冒出冷汗,心中暗叹:真乃物尽其用之极致!

“此乃孙传庭来信,你且一看。”熊廷弼从袖中取出一函,递给尤世功,“孙传庭欲于抚顺关外筑坝蓄水,你意如何?”

尤世功初展信笺,闻熊廷弼之言,瞬间瞠目:“部堂,此举大忌!苏子河东西流向,浑河南北奔腾,一旦放水,抚顺关、辽阳将化为泽国!”

熊廷弼闻言,微微点头:“吾自然知晓,但孙传庭之计,亦非一无是处。”

萨尔浒之地,众所周知,一旦山口被封,建奴界凡、马儿敦、古勒诸寨,将如陷泽国。

然而,若决堤放水,抚顺以下,直至甲板、沈阳、武靖营、王大人屯、西宁堡,皆将泛滥成灾,受灾之地,不计其数。

熊廷弼与尤世功,皆辽东通途。

对于浑河走向,他二人了如指掌。

“届时,我等何以面对辽东百姓之期盼?”

“此等事宜,非你我所能预见。”

熊廷弼摇头叹息,随即话锋一转。

“此事还需请教高人。恰逢朝廷遣治水能手袁应泰至辽东修渠,萨尔浒之行,非他莫属。”

言罢,熊廷弼收回孙传庭之信。

“稍后,烦请代我传书孙巡抚,询其袁应泰之意。”

“遵命!”

孙承宗接信时,正忙于军务,分身乏术。

辽东虽废卫设府,实则军管未变。

一则,千户所、百户所改编屯田,物资调拨,皆需巡抚协调;

二则,明军与建奴交战,辽阳、沈阳屯田壮丁需集结运粮;

加之熊廷弼邀豹韬卫出关筑垒,物资转运更是雪上加霜。

三则,官员短缺,问题重重。

袁应泰正率众治辽河,孙承宗感慨道:

“今方知诚意伯所言‘万夫一力,天下无敌’之深意。陛下善政,辽东民心渐稳,自是无敌。”

袁应泰闻言,未置可否,只是凝视壮丁。

辽东困境,非善政可解,需为百姓寻生路。

孙承宗递上熊廷弼之信,问道:

“孙传庭欲于萨尔浒筑坝,引浑河之水倒灌苏子河,你以为如何?”

袁应泰眉头紧锁,未实地勘察,难以作答。

“若要治辽河,必先治浑河。”

孙承宗欲再言,被袁应泰打断。

“此事非他莫属,袁侍郎请行。”

孙承宗对此并不意外,毕竟袁应泰治水确有建树。

治理浑河,需溯源而上,方能正本清源。

于关外筑坝拦浑,对关内疏浚拓宽,实为相辅相成之策。

“此举或可并入治水大计中?”孙承宗挑眉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

“正有此意。”袁应泰点头回应,言辞笃定。

他续道:“上游筑库,洪水时分洪,枯水时灌溉,两全其美。”

袁应泰慷慨陈词:“浑河安,辽沈自当大治。”

谈及往昔,辽东卫所之下,民不习农耕;今朝废卫设府,若借此良机,根治辽河水患,劝农桑,辽东安定,建奴之患,自当迎刃而解。

闻袁应泰言及建奴可轻易平定,孙承宗额头微蹙,心中暗道:此人未免太过乐观,真乃不知天高地厚。

“袁侍郎何不亲临萨尔浒,实地考察后再行定夺?”孙承宗沉吟片刻,提议道。

“遵命!”袁应泰精神抖擞,领命而去。

望着袁应泰的背影,孙承宗眉头紧锁,随即提笔,欲书一封,以警示前线孙传庭,言辞需谨慎,勿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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