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夜已深,人入梦。残缺的月亮挂在天空,照耀出岁月的痕迹。却又让人感到压抑。更让人诧异的是,这样的夏夜,竟无任何蛇虫蛙鸣,静的可怕,静的凄凉。只有远方的一条河流,形似蛟龙,蜿蜒曲折。发出轻微的流水声,成为这寂静黑夜中的一丝救赎。那河流据传已存世千百年之久,写满了岁月,倒映着被遗忘的痕迹。

洪村,一座偏远的村庄。那是河流必将流经之处,它将村庄一分为二,南北两部。其间两岸又相隔十丈之多。而庆幸的是,在这把洪村分裂的河道之上,有一座存世也有百年之久的石拱桥,这桥可大有来头,据传是曾有仙人路过这村庄,与这里的村民们相处甚好,于是只在挥手之间便有了这座桥。且在此地传授修炼的法门,还培育了三位优秀的弟子。三位弟子最终也走出了山村,去往了外面的世界修行。仙人走后,人们开始坚信此桥可保人长生。如此,便有了长生桥之名

与外世不和,即使在这样的深夜,村里仍有几家子灯火通明,空气中有点点星光肆意的乱游着,隐隐留下模糊的轨迹,那是萤火之虫,在这被黑暗主宰的夜晚找到了救赎。

“咚咚咚”这不是敲门的声音,而是陆元明踩着草地,踉踉跄跄,一步一步的走着时留下的沉音。他喘着大气,长发披散,凌乱不堪,同时被那擦过身体的微风吹到了脑后。一手托着一杆长枪,一手紧紧将一个刚出生一个月的婴儿抱入怀中。身着白色道袍,可早已破烂不堪,鲜血沾了大半身,衣服上有着大片裂缝,从里面流出鲜红的血渍。连那个裹着婴儿的白布都粘上了不少。唯一洁白灵嫩的便只有那个婴儿露出的脸颊,他的双眼已经紧闭,只剩下很轻的呼吸声。而陆元明的脸上却只有几道被灰尘沾染的血痕。这种样子很难让人不相信这是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

陆元明的步伐愈发艰难,他已疲惫不堪,好似沿着河流走了很久。很多次他都快要倒下,但凭着手里的那杆长枪撑着他一直前行。他浑身散发的除了血腥味就只有浓浓的汗酸。

“师兄啊,如今,我便只有你了!”

陆元明稍稍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而后又仔细的端详着他抱在怀中的婴儿。

“儿啊,放心,爹一定带你回家!”

他的眼中渐渐有些湿润了。那凝聚了半天的泪珠还是落在了婴儿洁白的脸上。这一次,他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同时,也失去了太多

陆元明继续向前走着,他早已忘记自己走了多久,只是不断沿着河流缓缓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可也就在此时,他的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一座村庄。他虽只能看到些许灯火,但他确信,这便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洪村

随着陆元明眼中的灯光愈发明亮,他的脚步也越来艰难缓慢。一步一个血色脚印,那茂高的草坪被他的脚印压的

很久都没能直敞起来。继续沿着河流走,陆元明已经进入这片村子。走过长生桥,他来到了南部的村落。原本可以

靠着萤火虫指引明道,可他身上散发的那种血腥味竟让光虫都退避三舍。而后他便只能凭着感觉谨慎的前进。

直到来到洪村最偏静的那户老木的院门前,他终于停了下来。那是一座老旧的木屋,房子不大,不过看起来也能勉强凑出来个三室一厅,整体形看起来十分简了。而在整座木屋的门外,用木栏围出了一个能够撑的下两个这等木屋的院子。陆元明此时就站在这院门之外,他静静的看着这所简陋之地,眼神中竟又透漏出一丝羡慕,是啊,这等清幽雅静,超脱于世俗之外的意境,又何尝不是人人都向往的?

“师兄,您离开灵剑宗,与这世间断开枷锁,真的是为了享受这清闲的意境吗?还是为了去躲避那些放不下的事所埋下的因果?”陆元明又轻声自语道,他的嘴皮已经干裂,喉咙都十分干疼,就连这段话,他都说了许久才收尾。

很快,他便再次迈开步伐,踏进院门,来到这座陋室的门外。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很轻,他已经连抬起手动作都无法活跃完成。虽说声音很轻,但透过窗户,还是能看到屋内蜡烛点起所散发的金红色光芒。

“谁?”这是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屋内发出来的。

而正当陆元明想要再次将手指敲在门板上时,木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他的那一指也相继落空,顺其自然的将全身倒了进去。此时他已彻底没了力气,开门的那位老者反应很快,瞬时扶住了他。

“你是……元明?”老人面色憔悴,声音也有些沙哑。早已年入花甲。他裹着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打理的看上去挺顺齐。苍白的脸上有着些许皱纹,也成了他经历的那些岁月所留下的痕迹。此人便是陆元明的师兄——贤良

贤良侧着脸看着倒在自己肩上的陆元明,虽已阔别十年有余,但还是很快认出了这就是当年自己最最亲近的只有及同师门的师兄。他紧紧的扶住陆元明,生怕陆元明倒在这冰冷的地板上。而紧接着他便将陆元明扶进了屋内。

正如所说,贤良的这座木屋室内还真勉强做出了三室一厅,四个房间大小几乎都同等,甚至客厅都和寝房差不多大。也只摆着一张桌子和隔桌对着面的两把木椅,桌子上摆了两个茶盅和一个小茶壶。

贤良把他扶到木椅上坐下,看着陆元明满身的伤痕,贤良更是满脸的心疼,他着急的说道:“发生什么了?受这么多伤!?”说完,他便急忙倒了一杯水递给了陆元明。

而陆元明瞬时单手抓起那杯水一饮而下,身体却还在随着喘息声大幅度的缓缓膨胀和收缩。

“丽儿……死了!!”陆元明的声音颤着,伴着哭腔。无神情般的双眼早已被泪水淹没,持久凝结成的泪珠终于又划过脸颊,绕过了嘴边,滴滴落下。他紧紧握着手中的茶盅,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握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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