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鱼儿呆立半晌,两行清泪滑落脸颊,他自知师父心性执拗,一旦下了决心,任谁也无法劝阻,叹息一声,伏在地上哀道:“师父,我舍不得您。”
远处天色渐晚,浓云初散,晚霞睡在格玛山上,似雕琢于冰玉上的青花。
师父看着绝美的景色,微笑道:“鱼儿,这是我的黄昏,却不是你的黄昏,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学会长大,而后,接受长大。”
鱼儿似懂非懂,只好道:“请师父到徒儿家吃晚饭,我让阿姊煮您最喜欢的甜茶,权当为您送行。”
他爬起来,擦了擦眼泪,往家的方向跑去。
待脚步消失在寺外,露台之上,师父安详平和的面庞渐渐浮上阴霾之色,他抓着身旁的古经,手指渐渐用力。
“为什么……为什么最关键的部分我始终悟不透!”
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双瞳之间,灰白之色渐浓。
“噗……!”
他胸口一滞,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血色发白,带着晶莹的冰碴,被余晖映照,熠熠发光。
“为什么不能多给我几年时间……不,最多一年,只要我还能活一年,我定可参透经文,踏入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境界!万法通明……我即是法,我即是天道!”
他身上的衣袍被冰冷刺骨的体温冻得僵硬,随着他剧烈的喘息,破碎成坚硬的布絮,露出他淡蓝色的身躯。
他的皮肤上布满了寒霜,靛紫色的血管呈树状,延伸到各个脏腑,唯有心口处还保留着拇指盖大小的柔软皮肤,仿佛重军包围之下随时可能倾覆的孤城。
这是他的不治之症——寒毒。
为了心中清澈通明,他常年以万年冻雪为食,以彻骨冰泉为饮,寒毒深入骨髓血脉,已是不治之症,方才将些许寒气逼出体外,竟造成格玛山的暴风雪,属实可怖至极。
他缓缓松开手,古经已被他攥得皱皱巴巴,可很快,书页纹理开始舒展开来,呼吸间,已恢复原状,完好无损。
当年他从天葬谷捡到江鱼儿时,这本古经就放在鱼儿的襁褓之内,经他参研数年,发现其中蕴藏着真正的天地大道,被他称为“万法通明”。
他站起身,瘦削干瘪的身躯似乎随时会被西疆的狂风撕碎,他将古经放入木格之中,重新套上一件新的衣袍。
叮铃……叮铃……
驼铃声响起。
格玛寺建于山巅绝地,人迹罕至,可这骆驼竟能爬到山上……
他走到门前,看见一个婆婆牵着白骆驼,安详地注视着他。
“骨婆。”
他皱起眉,说道:“你不在大漠研究你的祝融之术,跑到我格玛寺做什么?”
“呵呵呵呵……”
骨婆笑眯眯地拍了拍骆驼背上的白布耷子,说道:“我若再不来,恐怕江归海老弟就要撒手归西了,呵呵。”
江归海对于骨婆的祝融术早有耳闻,颇为忌惮,说道:“你能救我?”
“那是自然。”
骨婆不紧不慢地说道。
江归海心中狂喜,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沉声道:“骨婆若愿出手相助,我自是感激,不过……都知你胃口极大,不知救我的报酬……”
骨婆抿嘴一笑,道:“一个女娃子而已。”
“谁?”
“盛不娇。”
江归海一惊,失声道:“鱼儿的阿姊?”
骨婆点点头,“正是她。”
“那倒是好说……不过,我若将她交给你,你救不了我怎么办?!”
拿下白布耷子,骨婆取出一物,状如骨,通体白,笑道:“江归海,你可以不信我,可总不能不信……”
“山菩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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