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来二去的话间,已然都对对方有了一定的了解,闲语打岔,好比枯坐天凉,眼见着日落西沉,半边蓝天渐次积染着(zhuo)红霞绯光,层层叠穿,晕色多秾。

一时风携余暖,扬捋院外一圃茉莉,惊涟清新淡雅的味道也一并袭裹而来。

二人并不再多留,是以待茶室扫尾尽,各自便启程归苑。

而趣淡归泊,各人亦有各人烦,有如宣芙。

话说宣芙自从寒重冰天回来,霞光疏淡,天光渐暗,便与秋银儿等宫女收拾这几日积攒晾晒的干桂花,剔去没有花头的枝干,只将完整干净的花苞拾掇出来,封进一只只素纹瓷罐中,适待日后沏茶揉糕,作画点睛之用。

而诸事行完以后,人的手上再没有东西可以令她分心,是以宫中将要新进娘子的风息,在这个归于平淡的黄昏时,再次举浪侵帆,将她卷溺。

宣奉仪的身份仅仅只是宣芙计划里最初阶段的第一步,在这两年的时间,太子对她的宠爱还算稳固,接触的越多,宣芙对太子的了解也愈发潜深。

与年少时没有改变的心性一样,他本质于渴望有一个与自己同道并行的人,全身心的寄托于他,让他感受到自己被需要、被在意、被支持,让他拥有培养的成就感。

在这段感情关系中,宣芙处于弱位,但她的在行动方位却属于主动,向其中投入的理智和感性,需要达到一个能恰恰好麻痹人,但自己却不会深陷其中,一个带有目的性的蛰伏者,对自己每一次的出击,都要有一个完整合适的计划。

下一步,既然已经有了宠爱,暂时也有了太子、王良媛两方靠山,就可以着手开始调养身体,做好怀孕的准备了。

自去岁册封以来,因东宫尚无女主人的缘故,宣芙一直用着曹贤妃赐下的避子汤,便是王良媛、谭昭训两人,虽然不是明着吃,但都明白长子嫡出的规矩,也暗自在服用。

太子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他的权柄还不够大,于此事上申驳不得什么。

众所周知,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避孕的汤药,宣芙的根底到底有所损坏,想要备孕,还需调养段日子。

而避子汤正是旨意下来的前两日,曹贤妃派人来才免了的。

宣芙大抵能猜着曹贤妃的用意,倘或真要细说,这位新定太子妃还曾是她的闺中好友,其母家势力雄厚,在朝中威望极高,且中书令掌权势重,如今虽然指给太子作妻,但比起其他娘子,拿捏太子妃的可控性就不算多稳固了。

她为太子打算的很长远,在崔家势大,太子未曾登基以前,有以往国史中的前车之鉴在,先煞煞她的性子,留个底线。

宣芙清楚,至少目前王良媛不会有怀孕的打算,她才初初将权利网埋下,起码要等到新来的江菀来,看是否能收归麾下,在她还权给太子妃以后,还有颗能用的棋子。

这一切待她考察以后,许才会考虑这事。

至于谭昭训,今日接触之下,宣芙发现她并不如以往愚笨,只是容易健忘,在得知关系是朝着良性发展的苗头,反而不需太过遏制她人的成长,致使一家独大。

一一理顺下来,宣芙回神以后,方才惊觉天时已晚,云篆屋内院里,业已被宫侍们依次点上灯烛,暗深色的天幕上零星挂着几颗星子,银月圆圆,二者辉映的光晕在夜色中,朦胧垂照下一扇皎洁的光影。

可是温柔的景致如何比得过自己情愿,任自枯寂的心田,一事无成的一日,依然令宣芙心灰意冷,花颜苍悴。

秋银儿和另一贴身宫女薇桑依偎在帘外的一角,秋银儿轻轻扯着她的袖子,担心地问:“你打听到了吗?今夜太子殿下歇在哪个苑的。”

薇桑愁容不展,叹气道:“没有,听吴监公公说,南方突发洪灾,淹死了不少百姓,殿下被陛下急召去同大人们商量救灾事宜去了,今夜就算回来,应当也是歇在自己苑里。”

秋银儿皱眉道:“咱们娘子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只是碰上殿下,有时也太搭上心了些。”

薇桑看了看自家娘子枯坐安静的模样,慨婉道:“你知道吧,娘子读过书,与我们不一样,眼中看到的,口中说出的,都饱含深意,常人难解难知心。哪里是记挂殿下……我想,娘子应当是缺一个和她一样的人,咱们知道的不多,不懂该说什么……”

秋银儿无奈道:“嗳,你也开始说的文绉绉的了,我却不觉得,尽管志趣相投很重要,但娘子仍是人呀,是人就怕孤独,”一把拉住薇桑的手,朝内行去,“咱们去陪娘子说说话儿呗。”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总之,热热闹闹总比冷冷清清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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