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知道吗?纱那姐以前,可不像现在一样话多。”
这我倒是很稀奇。自我记事起,纱那姐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铜色的大手和扎眼的笑脸,便是童年时纱那的底色。
晚饭间,玛吉向我提起纱那的过去,这据说是阿爸讲给她听的。
呼尔玛大抵是在收养我的前四年捡到纱那的,那是时她与现在的玛吉正是一个年龄。
约莫也是一个大雪夜——
商队刚刚路过被焚毁的村子。融开的雪地外,帮工马六急忙赶来:
“头儿!前面找到一个女娃。”
呼尔玛示意商队停下来,马六咽下口水,继续说道:
“怎么问都不说话!那里死了三五个马匪,我远远地只是瞅了眼,问她她也不应。”
呼尔玛带上佩刀,吆喝着人马稍歇。他和马六一同前往,那地方果然跪坐着一个女娃。
冻紫的小手拄着一口大刀,身旁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具马匪的尸首。
暗红色的雪已经悄悄埋住了尸首的半身。
呼尔玛径直走上去。马六焦急地喊:
“头儿…”
呼尔玛摆摆手。踢开一具残碎的尸首,坐在红色雪上。那女娃也不动,仿佛也僵在这一片尸首间。
两人无语良久。
“都死了?”风中好像没有这么一句话。
她只是略微侧头,雪覆的发间看不清面容。
“想报仇,就活着。”呼尔玛丢下话,起身拍拍雪,回到马六身旁。
商队准备启程时,便已经多了一人,一刀了。
…
玛吉应是下午玩累了,吃过晚饭便叫嚷着,让我给她讲故事睡觉。哄睡玛吉后,我回到房中,仔细回想着关于纱那姐的种种过去。
纱那。在我新学的语言里,这个词意为复仇。她的那口大刀,想来也有些年头了。她之所以对马匪赶尽杀绝,大概便是这个原因吧。
可还是有很多疑问。她的家人呢?那些马匪呢?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我带着疑问沉沉睡去。
早上,我提着剑同纱那一同出了门。
昨夜她便让我带上剑,今日便告知我,是去猎獾。
冰天雪地,这些畜牲很难找到吃的,便找上了南家农户的菜田。厚厚的雪下,有着尚未冻坏的萝卜。
农户家幺儿大胖清早就候着了。他搓开冻红的小手,揉着鼻头推着我们进了菜田。白雪中没什么菜与獾的踪迹,想来那畜牲倒底狡猾,会些藏身匿形的法子。
大胖挂着鼻涕缩在篱门后,向内窥视,身侧还有个比他小一些的女娃,两双明亮眼睛盯着我们。
我前去台上篱门,作势吓唬道:
“小孩子别看!等会儿有血,小心晚上吓的尿床。”
“我不怕!男子汉大丈夫,怕血作甚!”大胖又腰昂头。
那小女娃倒是让人好笑。只见她有样学样:
“我无哇(不怕)!篮纸焊大丈屋…”后面的听不清了。
两双小脸通红,惹得纱那姐也笑起来。
“哈哈哈哈…”
篱门上的雪都仿佛抖落下来。
我作罢,反身回到田陇中,却不见獾的踪影。纱那姐正用刀背拍着积雪,雪松松垮垮地散向两边。
忽然间,看见什么物什突然闪过——一道黑影直奔我来。我急忙出剑去砍,只见剑尖没入雪中,压住了獾的细尾。獾吱哇乱叫,拖出断尾,竟跑出去两三步。我急忙沿血追去,一剑捅入獾身,它四脚徒劳地刨挖一番后,死去了。
纱那姐只是立住刀看着,末了发话:
“有长进。不过獾这东西狡猾,吓它,它也许不会出来。对付畜牲,应当赶尽杀绝。”
言罢,她抽刀。顺势向下一扎。刀尖没雪寸许,甚至没能听见惨叫声,雪便渗开一片梅红。
篱门外的两个小家伙欢呼。检查完没有余党后,我们抽身离开农田。
这时旁侧木屋中走出一个约和我同岁的女子,招呼小家伙们进屋。
我大概认得她。呼尔玛曾提过,年后要出嫁一户人家,想来就是这农户的长女了。十六岁正是嫁人的最好年龄,这样的女子应是一早就有人来说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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