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东城门。
张冲注视着城下列阵完毕的羯胡大军,眼神清冷坚毅,没有一丝表情。连日血战下来,原本白皙的面皮也爬上了一圈胡渣子,平添了几分粗犷。
也许是张环的战死,让张冲对羯胡恨之入骨,也许是车济射向麻秋的那一箭,彻底断了张冲的念头,也或许是张重华亲自写来的手书,让他感悟到了作为张氏子孙的荣耀,甚至是金城百姓的民心向背,让张冲有了放手一搏的底气。总之,此时的张冲再无一丝犹疑,今日之事,有死而已,断无投降之理。
与往日一般,羯胡今日依旧在前沿排出了四个方阵,剩余人马则作为后备兵力,随时待命。
诸位看官可能要问了,羯胡为何每次攻城仅仅只派出了四个方阵?其实,倒不是说麻秋不想多派出一点人马,委实是金城地势极为特殊,乃是两山夹恃,只有一南一北两个通道,且地势狭窄,没有伸展的空间。因此,羯胡若要攻取金城,便只能采取添油战术,轮番攻城,舍此别无他途。
连场血战,羯胡伤亡二万余人,其阵型排列也较此前松散了许多,张冲敏锐地察觉到,羯胡的战力也到了一个临界点。此时张冲手中若是有一支生力军,他倒是有胆量冲出城去,打麻秋一个反击。
遗憾的是,五千凉州精锐到了眼下,能战者不过二千余人,且体力和精神状态均已消耗殆尽,固守尚嫌不足,又哪里还有余力反击?至于刚刚编组完成拉上来的数万青壮,看似唬人,实则根本指望不上。
“呜呜呜……”
号角声突兀响起,这是羯胡即将发动攻击的信号。
一员骑将飞奔而出,手中令旗往金城一指,高声道:“霹雳车,预备……”
张冲冷哼一声,抬手发出第一道指令,全军遮蔽于女墙下,隐伏不动。
“放!”
随着一身暴喝,羯胡后阵上,十余台霹雳车立时射出一波斗大的石块,呼啸着砸向城头。
“轰,轰轰……”
石屑纷飞,尘土飞扬,间或夹杂着一声声惨叫,显然是有凉州军不幸被霹雳车砸中。但由于所有人早已经缩在了女墙下,这一波霹雳车对凉州军造成的损伤并不大,反倒是心理上的威慑更让人惊心动魄一些。
“火油车装填,放……”
半个时辰后,霹雳车无功而返,羯胡阵上的火油车随之射出第一波火油罐,随着“砰砰”之声落地,城头上立时燃起了一堆堆烟火,油烟过处,将金城笼罩在了一片硝火之中。
不待张冲吩咐,便早有士卒拎起沙袋扑向起火处。
一切井然有序,城头上看似硝烟弥漫,但凉州军阵脚毫无慌乱。
即便是一群绵羊,历经数日血与火的洗练,孬种也变成了铁血锐士。更何况,残存的凉州军哪一个不是鬼门关里闯荡了几番的硬汉?
火油车经过十余轮攻击之后,终于止歇了下来,伴随着“呦呦呦”的喊叫声,羯胡的四个方阵人马终于开始了第一波攻击。
张冲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渍,头也不回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传令,霹雳车准备,临时编入青壮隐伏不动。”
“诺!”
跟在身边的车济脸色肃然,麻秋料定了金城的防御兵力所剩无几,却不知只一个晚上,金城内凭空多出了数万青壮战力,更有十余万妇孺老幼也投入了金城防御战中,可谓是全民皆兵,今番定要叫羯胡吃个大亏。
西风烈,战旗扬。
舍了一腔热血,汉家男儿当自强。
…………
七月二十二日,大吉。
这一天,是裴恒领军出征的日子,此前集齐的十余万民夫也于昨日在先锋牛旋的率领下先行上路。
蓝天白云,流金依旧。南大营内,刀枪似雪,旌旗蔽日,五万凉州健儿整装待发。
张重华矗立在点将台上,心中百感交集。这一走,多少儿郎命丧疆场?多少母亲倚门而望?但是,他们没有选择,如同张重华一般,为了自己的父母亲人不被胡虏异族奴役,他们只能拼死一搏,血染黄沙。
“咚咚咚……”战鼓轰鸣,先是沉闷缓慢,待二通鼓罢,鼓声转而急促激昂,如阵阵冬雷,声振寰宇。
“霍,霍霍!”三通鼓罢,张重华手举彦公剑,校场内立时鼓声止歇,人马静默。除战旗猎猎作响外,更无一丝声响。
“裴恒何在?”
“末将在!”一身戎装的裴恒应声而出,大步走到张重华身前,躬身见礼。
张重华手持虎符,高声道:“本王令你为帅,统领我凉州健卒抵御羯胡,接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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